“放电人?还真是个……特殊的研究题材啊!”
十几年未曾谋面的级任老师,对于赤鸟的突然造访大方地表示欢迎;当赤鸟拿出茶点礼盒说明来意时,老师神情愉悦地这么说道。
赤鸟对老师坦白说:“其实,我只是想选个轻松做的题目而已啦……。”
听了她的话之后,老师回答道:“那很好啊!大学生可以过得轻松,那表示现在的日本很和平,不像我那个时代啊,可真是杀气腾腾哪!”
“因为政局动荡吗?”
“这个嘛……应该说,那是个焦躁易怒、缺乏耐性的时代吧!……不过,你说‘放电人’是吗?好像没有哪个老师熟悉这方面的事哪!它是校园七不思议之一吗?”
当赤鸟说明放电人传说时,老师对于“放电人为旧日本军所制造”一事有了反应。
“也就是说,放电人传说是起源于战时或在那之前罗!”
“我想是的。”
“是吗?嗯……,哎,虽然不知能不能作为参考,不过——学校后面有片宽广的树林对吧?在那里面有座坑道喔!”
老师说,虽然坑道现在已用水泥封住了,不过它的规模可不像是一般的仓库或防空洞,而且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由来。
“虽然文化厅的官员不知何时曾来会勘过,不过到最后,它并没有被认定为国定史迹,原因是‘没有留下可资考证的纪录’。”
“没有可资考证的纪录……”
“嗯。这附近跟战争有关的遗迹,在我想来大概就只有那里了吧!毕竟,这一带变得像现在这么繁荣,也是战后好一阵子的事情了。”
老师的说法,大大降低了那条坑道是防空洞的可能性。听了这番话,赤鸟将放电人传说暂时撇到一边,单单对那条坑道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她心想,即使研究题目变成战地遗迹,也没什么不妥的,而且正好可以用来交报告。
“虽然入口封住了,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附近是竹峰爷爷在负责管理的;我想,只要拜托他一下,他应该就会让你进去看看了吧!”
“您说的竹峰爷爷是——”
“到大约十年前为止,一直在学校担任工友的老爹,你应该也见过才对吧?”
赤鸟完全没有印象。当她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后,老师又继续说:
“他今年应该八十六、七岁了有了吧,现在身子还很硬朗。要不是十年前市府的财务课斤斤计较,他也不用辞去工友的职务了。”
“那么,竹峰爷爷现在应该是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吧!”
“本来的确是这样,不过勤快的人突然无事可做,很容易变得痴呆,不是吗?再加上他本人的意愿,所以校方就委托他简单管理一下后方的林木。那片树林是市府的公有地,经费则由民间募款或随便加个什么名义之类的——哎呀,我说了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呢!”
“只要拜托那位爷爷,就能参观坑道了吗?”
“嗯,我帮你联络一下,你可以去看看。”
十分钟后,赤鸟漫步在由树叶落尽的群木所形成的,掩没苍穹的微暗之中。在这个坡道遍布的城镇里,这片树林并不显得格外醒目,虽然林相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原始样貌,但只要顺着一条清晰可辨的足迹小径往里走,倒也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举步维艰。
走着走着,赤鸟忽然听到了一阵分不出是机械运转声还是风声的隆隆声响。
随着声音往前走,在林木间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身穿卡其色的工作服,肩膀上挂着的橘红色机器,一路垂到了腰间。赤鸟听到的原来是机械的运转声,机器引起的风,将枝条和树叶吹离了小径。
“您好——”
赤鸟出声问候,但是不见对方回应。大概是因为机器声音太大了,或者是老人家他有点耳背的缘故吧!赤鸟绕到前方,挥舞着双手打招呼;这次对方总算注意到了,那人停下手边的机器,露出笑容对赤鸟点了点头。
出现在赤鸟眼前的,是位身形矮小的老人。
虽然岁月在老人脸上刻出深深的皱纹,但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看得出他已经是年过八十好几的人。老人既没有驼背,脚步也相当稳健,就连操作机器的样子,也完全不显得吃力危险。
“您好,敝姓赤鸟,请问您是竹峰先生吗——?”
“是呀,那个说想看山洞的人……就是你吗?”
察觉爷爷口中的“山洞”指的就是坑道,赤鸟点点头。
“是的,我想跟您借钥匙……”
“那是行,不过里头很暗,没有安全帽和灯光的话,很危险哪!”
“那,来吧!”竹峰爷爷示意要赤鸟跟着他走。在小径的旁边,出现了一间比流动厕所稍大一点的小屋。老人从小屋里取出一顶蓝色的安全帽和大支的手电筒,随手递给赤鸟;赤鸟道过谢后,便将它收了下来。尽管安全帽稍有污损,还散发出一股从没闻过的味道,但赤鸟仍旧毫不迟疑地,将安全帽系上了下颚。
“再来是钥匙——”
竹峰摸索裤子的口袋片刻,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便从工作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那是把到处生满陈旧锈斑的粗大钥匙,钥匙圈上用麦克笔写着一个“牢”字。
赤鸟收下钥匙后,老人将手指向小径外的树林说:
“从这边一直走就到了呐!要是俺也一起去就好了,不过脚不中用了,不听使唤哪!——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别在里面待太久。安全帽那些,回来的时候放小屋里面就行了呐!”
“知道了,我去去就回来!”
赤鸟向正在点烟的竹峰行个礼,沿着他所指示方向,踏着枯叶迈步前进。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了坑道的入口。
山壁上有个仅能勉强容许一人通过的洞穴,洞口被水泥材质的门框和铁栅门掩盖着。门框上布满青苔,栅门的涂漆也已经剥落生锈,毫无违和感地与山壁融为一体;一看就知道,这并非近年所建造而成的。
赤鸟把钥匙插入铁栅门上的锁孔,卡住几次后,终于转动了锁头。伴随着刺耳的嘎嘎声,栅门开了。
门户洞开的黑暗之中,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赤鸟用滚落的石头固定住敞开的栅门,戴上工作手套,打开手电筒照向洞穴里面。进入洞口之后,随即可以看见一道楼梯,在前面数公尺的地面,似乎有条通道直直往内延伸,不过灯光并没有办法照到隐藏在尽头的事物。
“——放电人。”
赤鸟下定决心,跨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