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汐心一沉,拎着水壶,侧眸看向李全,“澈哥哥怎么了?”
李全神色慌乱,直接跪下道:“殿下,太傅......太傅不见了。”
“啪……”
凤舞汐指尖勾着的水壶掉在土地上。
她眨了眨眼,轻轻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奴才刚才送膳食去寝殿,发现太傅不在寝殿。”
“奴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太傅,宫人们也说没看到太傅出去。”
凤舞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低喝道:“时凌!”
能不惊动暗卫离开,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医阁之人带走了他。
二是他自己离开。
相比之下,她希望是二。
时凌单膝跪在地上,道:“殿下,太傅出宫了。”
听到时凌的话,凤舞汐悬着的心放下,冷声问道:“可有人陪着?”
“幽祁陪着太傅。”
凤舞汐弯腰捡起水壶:“暗卫跟着吗?”
“没有,守宫门的禁军说,太傅和幽祁半个时辰前离宫,太傅离宫时,穿的是侍卫的外袍。”
凤舞汐闻言,精致的眉尾轻轻蹙起。
谷雨接过她手中沾染了泥泞的水壶,换上一个干净装满水的给她,“殿下,幽祁武功高强,有他陪着太傅,肯定没事。”
凤舞汐心底隐隐有股不安,但想到幽祁陪着萧瑢澈,便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收敛思绪浇花。
晶莹的水滴,落在鲜红的花瓣上,衬得花瓣愈加娇艳欲滴。
一阵微风扫过,水滴颤颤巍巍滑落,砸落在泥土中,破碎成数瓣水花。
凤舞汐心头猛地一颤,垂眸静静看着水滴不断从花瓣滴落,最终碎裂在泥土中。
片刻后,她将水壶递给谷雨,清冷的声线夹着不易察觉的担忧,“时凌,去太傅府看看太傅回府没。”
话落,她转身朝外走去。
火红的裙摆划过娇嫩的花瓣,惹得花瓣上的水滴不断滴落。
“备好汤药,若是太傅回来,伺候他沐浴。”
沁凉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凤舞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昭阳殿。
......
萧瑢澈走得极慢,虽身处闹市,却有种怡然自得的闲庭阔步。
他心下烦闷,漫步目的随意走着,却渐渐静下心来。
乾凤繁荣,京城更是热闹。
街道上来往百姓很多。
卖酒的酒女风情万种,年迈的老者手巧地沾起糖浆,在一众孩童的惊叹声中,迅速勾画出栩栩如生的糖人,卖馄饨的女郎,细心地将桌椅擦拭得干干净净......
世间百态,透着欣欣向荣。
融入到熙熙攘攘的百姓间,萧瑢澈彻底体会到了百姓中的烟火气。
摩肩接踵的百姓,喜笑颜开者有,愁眉苦脸者有,尖酸刻薄者有......
所有人,都为了生活努力活着。
街巷深处,人烟逐渐变少。
萧瑢澈一路走来,买了几样普通轻巧的小玩意儿。
木雕的簪子,铜制的压襟,泥捏的兔子,贝壳穿的风铃......
以往,这些普通小玩意儿,他根本不会去看一眼。
但今日,他却觉得这些小玩意儿新奇稀罕。
眼看手中拿不下,脚踝也传来隐隐刺痛,萧瑢澈扫了眼四周。
清润的目光,在看到拐角处卖花篮的阿婆时,亮了亮。
阿婆头发花白,衣裳洗得发白,皲裂的十指,拿着竹条,穿插缠绕间,小巧的竹篮便出现在她手中。
萧瑢澈来了兴致,走到阿婆身前,蹲下身子拨动着小竹篮,“阿婆,这个怎么卖?”
阿婆闻言,抬眼看向他,只见摊子前蹲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
云白的长袍曳地,沾染了泥土竹屑,他却丝毫不在意。
长及腰侧的墨发,随意滑落至胸前,鸦羽般的长睫微垂,苍白的容颜带着兴致,拨弄着小小的花篮。
阿婆愣了愣。
她从未见过这边衿贵隽美的公子。
怔愣了片刻,她才回答,“这个小的两文钱,大的三文,插花装东西都行。”
萧瑢澈苍白修长的手指,勾起一只巴掌大小的竹篮,唇瓣带着浅浅笑意,“这只我要了,有稍大一点的吗?”
说着,他看向怀中的物什,“能把这些装进去的。”
阿婆连连点头:“有的,不过得麻烦公子稍等会,我回家去拿。”
说话间,她指了指身后巷子里侧,“就在那,不远的。”
萧瑢澈眉眼间噙着温润的笑:“不急,您慢慢去拿。”
阿婆搓了搓手,放下手中竹条,拄着拐杖向家里走去。
萧瑢澈将怀中的小玩意儿放在阿婆摊前,摆弄着风铃,余光看到不远处一名捏面人的老翁。
他起了兴趣,扶着墙缓缓站起,走到老翁摊前,“老人家,我可以自己捏一个面人吗?”
老翁笑眯眯地点头,将面团和工具推到他面前,“公子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萧瑢澈席地而坐,轻笑着道:“多谢老人家。”
帝后病逝,凤舞汐趴在椒房殿,哭得厉害。
小小的人儿,几次哭晕过去。
女皇因挚爱离世,自己都是浑浑噩噩,根本顾及不了小小的女儿。
宫人们无人能哄住,甚至连汤药都喂不进去。
沧岚星也亲自尝试,昏迷中的凤舞汐同样抗拒他。
他看着她迅速消瘦下去的面颊,心疼之下,亲自照顾她。
而令人惊奇的是,昏迷中都在抽搐的凤舞汐,在他怀中竟然停止了抽搐,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他喂的汤药,她也没吐出。
帝后下葬,他为了哄她,学了捏面人,带着她做了一个面人帝后。
只不过,那个被她珍视了几年的面人,最终还是被她当着他的面,亲手毁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白生生的面团上。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面团白,还是他的手更白。
老翁看着他手中渐渐成型的面团,慈爱笑道:“公子,您是想捏心上人?”
萧瑢澈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随即,他轻轻点头,“嗯。”
只不过,他的心上人,心中无他。
片刻后,身穿红衣的少女,出现在萧瑢澈手中。
拿起雕刻五官的工具时,他沉吟了一瞬,又将工具放下。
老翁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公子为何不刻五官?”
萧瑢澈长睫垂落,静静看着手中的面人。
沉默了片刻,他将面人放下,掏出五枚铜钱放在桌子上,“老人家,这个面人,我能先放你这吗?”
老翁将三枚铜钱拿起,递给他,“公子,只需两枚铜钱就行。”
“另外三枚,就当麻烦老人家替我保管面人。”萧瑢澈温和的目光中,带着点点难以察觉的苦涩,“下次我再来,再雕刻五官。”
老翁迟疑了一下,收下铜钱,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将面人收好,“我每日都在这摆摊,公子随时可以来。”
萧瑢澈微微颔首,扶着墙面起身。
站起时,欣长的身子晃了晃。
老翁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担忧地站起身:“公子,你没事吧?”
萧瑢澈闭了闭眼,缓过眼前的眩晕,浅笑着摇摇头,“没事。”
说罢,他扶着墙走到阿婆摊前。
阿婆已经取了小竹篮回来,将他放在摊前的小玩意儿整齐放入篮中。
萧瑢澈拎起竹篮,同样给了阿婆五枚铜钱。
阿婆脸上站起身:“公子,您给多了。”
萧瑢澈侧眸看她,轻声道:“阿婆,下次我再来时,您再给我编一个,好吗?”
阿婆看着恍若透明的脸色,点点头,“公子,您身子不好,下次出门,让人陪着吧。”
听着阿婆真诚的关心,萧瑢澈眼底漾起丝丝笑意,笑着应下,“好。”
阿婆和老翁看着他缓缓走远的身影,轻叹一声,继续做自己的事。
萧瑢澈修长手指,拎着竹篮,步履略显蹒跚地走着。
忽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