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呼呼和芝芝也是一天一个样。
慢慢地,大家都能看得出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小人儿。
呼呼的运动能力特别好,从学爬、翻身到学坐,甚至还没满一周岁,小脚丫就已经蹬在爸爸妈妈的腿上,试图站起来往前走了。呼呼爸妈一开始还在儿子边上为他拍手呐喊,还是大院里有嫂子说小娃娃不能太快走路,会对两条腿的发育有影响,他俩才按住他。可呼呼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不让他走路,他不乐意,张着嘴巴,发出“啊啊啊”的抗议声。
直到呼呼哥哥一周岁,芝芝都还没有学会他的连续打滚技能。
因为与哥哥相比,这个奶娃娃实在是太谨慎了。
被爸爸妈妈放在床上要求翻身时,芝芝亮晶晶的大眼睛会盯着床底下瞧,像是生怕自己会摔下去。楚婉实在想看小闺女表演翻身,想要伸手帮帮人家,可听顾莹说,当年金主任的小孙子就是被她推着摁着练翻身,一不小心把小娃娃的胳膊给拽脱臼了!
楚婉看看小闺女跟藕节似的白胖胳膊,瞬间就消停了。
因此,芝芝会翻身,可不完全会,就只有在爸爸妈妈躺在床的两边,帮她堵住可能会摔下去的位置时,她才会悠闲地打个滚儿。
芝芝也会坐,可同样不完全会,就只有在哥哥姐姐帮她托着后背,确定自己不会往后仰时,才好心情地坐一会儿。
小小的芝芝不爱运动,可是她学说话要比呼呼哥哥早一些。
快到一周岁的时候,奶团子已经能和大人们“交谈”了。只是这“交谈”,她的爷爷奶奶和姥姥是听不懂的,就只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能听懂。可妈妈休好产假回单位当她的小组长,眼看着有希望升为副编辑,有点忙,爸爸在军区,也同样忙碌,因此给妹妹当翻译的重担,就被安年和岁岁扛了起来。
这会儿,顾鼎山和项静云在逗孩子,和小孙女对话时看起来交流顺畅,但一个转头,求助一般望向岁岁。
“岁岁,妹妹在说什么?”顾鼎山问。
芝芝说得好激动,小手挥舞起来,但听爷爷这么一问,也迷茫地眨了眨眼。
“刚才奶奶问芝芝中午吃了什么,芝芝说喝了牛奶。”岁岁坚定道。
顾鼎山和项静云大眼瞪小眼。
岁岁是编的吗?可再一抬眸,看见芝芝已经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叨米似的了。
姐妹俩居然能想到一块儿去,真是太神奇了。
岁岁特别骄傲,试图抱起妹妹往外跑:“姐姐带你去找奇奇玩!”
芝芝满身都是抗拒,可肉乎乎的小手还是乖乖搭在姐姐的肩膀上。
安年说:“岁岁,不出去了,芝芝怕你给她摔了。”
岁岁挠头。
她都忘了,妹妹真的好怕疼呀!
作为芝芝的御用翻译,安年和岁岁收获了无数的掌声和赞许目光。他们俩实在是太棒了,居然能准确无误地理解妹妹想要表达的意思!
每当自豪感油然而生时,兄妹俩对妹妹的喜欢,就会变得更多、更多一些。
……
岁岁升上初中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允许她放学时自己回家了。因为军区中学的位置与军区小学不一样,会稍微远一些,一路上还要经过偏僻的小道,大人们担心不够安全。
她都已经快要十二岁了,居然还要大人们接送,偶尔会被几个男同学笑话两句。可每当这个时候,岁岁总是会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说:“因为爸爸妈妈想要保护我,有什么好嘲笑的?”
男同学们还想要反驳的,可是来接姐姐的家人中,有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哥哥还有姑姑姑父,他们看起来都不好惹。
年纪最小的,是她哥哥,但安年已经十五岁了,虽是个清瘦少年,可个子好高好高,平时还总板着脸,像是会骂人。
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是她妈妈,不过同学们听自己家里的长辈说,岁岁妈妈从前和军区的岑连长以及蔡团长“交手”,都是大获全胜!
这样一来,就没人敢笑话岁岁了。
家人要接送,她自己也乐意,同学们哪还能说什么呢。
“岁岁,刚才我看你把抄写的作业都写好了,你写字这么快,能不能帮我也写一下?”快放学时,岁岁的同桌翟畅畅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你是认真的吗?”岁岁一脸莫名其妙。
“帮我写一下吧。”翟畅畅说,“我晚上回家要看电视的,如果作业没写完,我爸妈不让看。”
翟畅畅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拉着岁岁的胳膊:“语文老师最凶了,她的作业必须写。至于数学和其他学科的作业,我就不写了,蒙混过关。求求你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不行,我赶快写完作业是想回家陪妹妹玩的。”岁岁说,“而且,自己的作业就该自己写。”
岁岁长大之后,脸蛋不再像儿时那样圆鼓鼓的,五官与轮廓也变得分明。
她拒绝翟畅畅时,神色笃定,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对方,像是在好奇,翟畅畅怎么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翟畅畅的脸一红,生气地收好,往书包里一放,“不帮就不帮,小气!还有,你陪什么妹妹呀,你又不是你妈亲生的!”
“你妈妈有妹妹了,不会疼你了。”
“你和你哥哥就是拖油瓶,还对妹妹这么好,缺心眼!”
翟畅畅说着这话,故意将声音抬高,想让边上的同学们都听见。
她本来还以为岁岁会难堪,会无地自容,然而,岁岁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
岁岁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
长大之后,岁岁才听哥哥说,原来在自己三岁时,他们的亲生妈妈来过成湾军区,想要接他们回家,当时是“婉婉姐姐”拒绝了她。后来,“婉婉姐姐”成了他们兄妹俩的妈妈,在军区小学上班时,她会每天给他们讲故事,念大学时,她会接他们去姥姥家住,进报社工作后,每当报纸版面有他们兄妹俩可能感兴趣的内容时,她都会特地带回来,花时间陪着他们做剪报。
岁岁知道妈妈有多好,才不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动摇。
在她和哥哥小的时候,也曾和芝芝一样,是被捧在掌心里宠着的。被宠爱着长大的岁岁,将过去的种种都记在心底,这会儿谁来挑拨离间都没用。
翟畅畅被岁岁清澈的目光盯着,有一些心虚。
她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看什么看!”
可翟畅畅话音未落,就见岁岁举起手。
“纪岁岁,有事吗?”班主任刚擦好黑板,回头看见坐得端端正正的岁岁,眼底闪过笑意。
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学习成绩优异、又大方漂亮的小女孩呢?
“有事,我要告状!”
“简老师,翟畅畅要让我帮她写语文作业!”
“还有,她回去之后也不打算写其他作业了,因为她要看《西游记》!”
岁岁的声音很响亮,一字一顿的。
翟畅畅的眼睛逐渐瞪大,最后嘴巴也缓缓张开,一脸惊愕。
“翟畅畅同学,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作业是为你自己做的,你以为是为老师做的吗?”班主任严肃道,“下课之后来我办公室,没写完作业就别回去了!”
翟畅畅看《西游记》的美梦破碎了,一脸怨念地看着岁岁。
可理直气壮的岁岁,丝毫不怵,赶紧把书包收拾好,等着回家陪妹妹玩。
这下同学们决定以后在岁岁面前老实点。毕竟,人家打小报告都是在私底下悄悄进行,只有岁岁是举起手,光明正大地告状的。
虽然这件事错的是翟畅畅,但同时,同学们更加确信,除了岁岁全家人之外,她本人也不好惹。
以后不敢惹她了!
……
芝芝一周岁生日的时候,顾老爷子到处收集了一大堆东西,像是算盘、毛笔、听诊器什么的,要给孩子抓阄。
退休好多年的顾副司令认为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就会从事什么行业,满脸的期待。
姜教授对此并不太赞同,这哪儿科学呢?只不过,姜曼华心里是这么想的,等到顾骁把孩子抱去抓阄时,她却看得有滋有味的。
这抓阄仪式并没有进行太长时间,就在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芝芝时,小家伙把手缩回来,紧紧揪住爸爸的衣襟。
“这是——”顾鼎山犹豫道,“军装?”
“我们芝芝要和奶奶一样当军人。”项静云笑容满面。
“不是。”楚婉解释,“芝芝是怕伸手去抓阄不安全,会摔下去,所以才拉着爸爸不放。”
顾鼎山乍一听觉得有道理,再仔细一想,确实是太有道理了。
他这小孙女,可不就是这么谨慎嘛。
“小心一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芝芝长大后会有大出息。”顾鼎山说。
楚婉失笑。
老爷子对着他的宝贝孙女,真是什么都能夸出花儿来!
她都怀疑,就算他宝贝孙女哭得哇哇叫,老爷子也不会嫌烦,甚至还会说这孩子聪明,肯定是因为敏锐地洞察到什么,才会哭成小泪人儿。
……
呼呼和芝芝慢慢长大,可以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几个月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是芝芝九个月大的时候,顾骁给她喂了小半个鸡蛋,两口下肚,孩子的嘴巴立马肿得像是小香肠。夫妻俩吓得赶紧去医院,袁欧欧告诉他们,芝芝可能是容易过敏的体质,让他们在饮食上要注意一些。
家里的长辈们压根没听过什么“过敏体质”,这么时髦的词,是什么意思?不过医生说了,楚婉和顾骁也严格要求了,大家自然不敢再乱喂芝芝吃东西。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小不点。
每当呼呼哥哥吃得倍儿香时,芝芝总要吞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小手还指着呼呼的小碗。
从九个月大,到如今一岁多一点,芝芝也在慢慢进步。
她从悄无声息地看着哥哥,慢慢变成奶声奶气地开口,软乎乎地说:“芝芝吃。”
顾莹无奈道:“芝芝,不是姑姑不让你吃,你不能吃呀。这个是你姥姥做的花生酱,听袁医生说,花生最容易过敏了。”
只不过,顾莹说了这么多,芝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奶呼呼的小人儿把嘴巴张得可大了,小脸往前一凑,像是要从姑姑勺子里把花生酱接走。
“给她吃一口吧。”齐远航说。
“吃过敏了,你负责啊?”顾莹说。
齐远航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负不了责!”
顾莹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一个转头,芝芝的嘴巴仍旧张着,黑亮的眼睛里是满满当当的期待光芒。
她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这会儿就不谨慎了呢!
……
楚婉不止一次提醒安年,在学校时不能光顾着学习,还得按时吃饭、多多运动。每一回妈妈这么说时,他都会一本正经地比划一下自己的个头,用自己现在的身高说话。
短短一年间,他都窜高十几公分了,在学校肯定是有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会儿,安年和同宿舍的室友一起,从篮球场出来。
大家都不再是刚进校园时青涩的模样。
安年今年十五了,在同学中,个子高得出众,头发特别短,脸型清瘦,却有了分明的轮廓。他刚和室友打完篮球,额头上沾了汗水,走到水龙头边上拿清水扑了扑脸,用手背一抹,回宿舍换了衣服,准备去上课。
远远地,他看见那天在彭老师办公室门口碰到的徐同学。
徐同学低着头,贴着墙角走路,步伐非常快,神情恍惚。
“你认识徐丽吗?”
“听说过,数学竞赛拿了三等奖的。”
“前两年拿的都是三等奖,这一届好像没参加,太可惜了。”室友说。
“为什么没参加?”
“好像是前段时间身体不好,请假了。”
身旁的两个室友聊起数学竞赛的事。
安年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只是不知道晚上,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天彭老师办公室门口的一幕。
他们回宿舍换了衣服,就按照课表去上课。
经过这节课的教室时,安年又看见彭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收回视线,突然看见走廊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彭老师在和唐棠说话。
“唐同学,我听说你父母都是在外交部工作的,是不是都被调到国外了?”
“你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吧?”
“家里父母的工作岗位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调动,不适应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老师。”
他话音落下,就想要抬起手,搭住唐棠的肩膀。
可不远处,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响起。
“唐棠!”安年喊道。
“纪安年?”唐棠走上前,“你找我有事吗?”
彭老师想要搭住唐棠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跑走,小跑着的时候,唐棠青春俏丽的马尾辫甩了一下,洗发水的香气飘过他的鼻尖。
……
距离顾骁上一次提干,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作为年轻干部,他的军事能力不俗,升上正团长,成为团级单位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大家都意料之中的。
早在前些年,顾骁就有意调到总军区,但作为军人,他自然是听从组织安排的。本以为没机会再调到其他军区任职,可谁知道,就在这段时间,程旅长和他商量起这件事。
原来是总军区的内部关系并不协调,不少军师级干部不服他们的军区团长庞碧武。军区的内部团结是严重问题,如今那边矛盾重重,谁都不能确保能在短时间调节好内部问题,因此在庞碧武本人的要求下,组织决定,将他调到其他军区任职。
这样一来,顾骁有可能会被调到总军区。
知道这事之后,齐远航唉声叹气。
虽然他这大舅子挺能气人的,但他们大家伙儿都住一个大院好久了,说分开就分开,多不习惯。
“我怕到时候莹莹会哭鼻子。”齐远航说。
“哭什么,我刚来成湾军区的时候,莹莹也不在这边的军区医院。是后来正好有个调职机会,她申请调过来的。”顾骁说,“更何况现在莹莹都已经结婚生子,哪里还会像小时候那么粘着我这个当哥的。”
“你误会了。”齐远航认真道,“莹莹哭鼻子,是因为嫂子要搬家。”
顾骁:……
这还真有可能会哭。
“我得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让组织把我也调过去。”齐远航说。
“你调过去,莹莹也调到总军区的医院?”顾骁问。
“这样是不是有点麻烦了?”齐远航拧眉。
不是有点麻烦,是很麻烦,他仔细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批调整还没下来,估计没这么快调走,但无论如何,能调到总军区,不管对他还是对家人们,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来,楚婉上下班没这么不方便,安年放学后也能经常回家了。而且听姜曼华说,总军区的教学条件要胜过成湾军区,将来岁岁念高中,还有芝芝读书,都能上更好的学校。
至于齐远航和莹莹,他俩是赶时髦的人,前阵子还念叨着如果能买一辆摩托车就好了,只是碍于摩托车太贵,夫妻俩暂时歇了心思。但以顾骁对自己亲妹妹的了解,说不定没过多久,他们俩就要骑上拉风的摩托车了,到时候就算要来总军区大院蹭饭,也只是一手油门的事。
“我媳妇确实挺时髦的。”齐远航严肃地点点头,目光直勾勾地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你看我媳妇穿的是什么?”他推了推顾骁的胳膊,又用力揉自己的眼睛,“我是看错了吗?”
“没看错。”顾骁说,“我媳妇也穿了……”
“她俩今天去市里逛百货大楼,买的就是这?”齐远航问,“这能好看吗?”
“好看,我媳妇好看。”顾骁点头,又摇头,“衣服就——看不懂。”
此时此刻的楚婉和顾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在说些什么。
她们笑容满面地穿着新衣服,往家属院走。
“莹莹,我还从来没在家属院见过有人穿过这样的垫肩西装呢,应该不会太夸张吧?”
“嫂子,一点都不夸张,时髦,咱俩实在是太时髦了!”
女同志们心里头想的究竟是些什么?
顾团长和齐营长实在看不透。
“你瞧瞧这大肩膀,我还以为她俩给娃买了两对枕头呢!”齐远航小声嘀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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