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初揉揉眼睛,试图说服自己是她眼瞎没看清楚。
可再认真看,还是那几个字。
她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半晌傻愣愣地问:“你今天苦兮兮想了一天,就是为了想这事儿?”
闻湛别过头,不回应。
这就代表默认了。
陆云初看着皱巴巴的纸条,看了半晌,忍不住笑起来。
“这都什么啊……”她说,“我没说你不行啊?”
闻湛转过头来,这是她说不说的问题吗?
他拧着劲儿,还是没忍住,拉过陆云初的手写道:今天你和她们讨论□□,我都听到了。
巴特谁?陆云初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个外族大汉。好家伙,她都没记住人家名字,闻湛只是听了一耳朵就记住了。
陆云初回答道:“可是也是那个姑娘说他……咳,我可没有说什么。”
闻湛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看得陆云初莫名心虚。
她说:“我真没说什么呀。”
——你一直笑。
陆云初语塞:“那、那我笑还不行吗?”
闻湛盯她盯了半晌,收回手,不说话了,腿一缩,准备蜷起腿睡觉,看着委屈巴巴的。
陆云初连忙跪坐起来,把背对着她的闻湛翻过来:“你真生气了?”
闻湛紧紧抿着嘴角,故意别开眼,就是不看她。
陆云初竟然分出一丝心神想:天大的稀奇事儿,闻湛居然生气了诶!他居然也会生气!
就是因为一心二用,所以她说话的时候就不过脑了:“那个巴什么的是他妻子说行,我没有对比过,不知道要怎么才叫好,不过就我自己感觉而言,我觉得你很好啊。”
明明是安慰的话,闻湛听了以后却一把子撑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从来没有这么委屈加失望过。
他拽过陆云初的手,难以置信地写道:你还想要对比?
陆云初脑子晕了,磕磕绊绊道:“冤枉啊!”
闻湛屈膝,伸臂抱住膝盖,脑袋垂得死死的,这下不用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生气了。
那黑漆漆的头到哄小孩,那再加一点甜品吧。
此地最不缺奶品,陆云初让人弄了些牛奶来,小火加热,不断用勺子搅拌,让表面的奶皮咕嘟咕嘟结出泡泡。
很早以前微波炉没有普及的时候,热牛奶都是用小奶锅热,热出来的牛奶稍微放放,表面会形成一层奶皮。此乃精华所在,奶香味十足,明明脂肪滑腻的气味很重,却丝毫不会油腻,而是把牛奶的香气无限放大后浓缩在了这一层奶皮里面。
一切都做好以后,陆云初上楼,敲敲门,推门而进。
闻湛已经醒来了,正闷着脑袋发呆,闻到香味,下意识抬头吸了吸,一见是陆云初,立刻别开头,像是在置气的样子。
“吃点猫耳朵。”陆云初对他道。
“猫耳朵”三个字引起了闻湛的注意,他的眼神不自主地往碗里看去,实在是没能压住好奇心。
猫耳朵稍微煮煮以后捞出来,沥干水分,加入配料炒制。一般这种家常菜不需要太过讲究,配料越丰富越好,嫩黄的鸡蛋、青翠的韭菜、饱满的豌豆,还有囤积的火腿冬菇和冬笋,满满当当一大锅,荤素齐全。
因为水遇到面会形成一层浓稠的酱汁,所以无需勾芡,炒面就自带透亮酱色光泽。蔬菜被逼出清新爽口的汁水,荤菜提鲜,稍微加一点酱油翻炒一下,弯曲的猫耳朵里勾着鲜香的汁水,黏糊糊的,很能上味儿。
而猫耳朵表面沾着薄薄的稠汁,很是滑腻,稍不注意就会在筷子尖儿打滑,配着口感丰富的配菜一同入口,鲜香四溢,滋味十足,特别有嚼头。
不管闻湛生没生气,他绝不会拒绝任何一顿饭。
他默默地走过来,对陆云初点头道谢,然后拿起筷子开始消灭猫耳朵。或许猫耳朵太滑,而他又吃得急,好几次都夹一大堆而中途掉落。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苦恼起来。
陆云初在一旁撑着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给闻湛递上瓷勺。
闻湛眼睛一亮,拿起勺开始消灭猫耳朵。冬笋和豌豆入口咯嘣脆,清新鲜嫩,而火腿和鸡蛋又有着浓郁的荤香,混合在一起极为满足,所谓“家常味”大抵就是这种做法简简单单但味道极为熨帖的感觉吧。
而他埋头吃饭的时候,陆云初再次来到厨房。经过较长时间的静置,牛奶表层的奶皮子已经凝实了不少,因为用勺子搅拌过,所以泡沫里面有很多蓬松的小口,看上去特别馋人。
寒冬天儿自带冰箱效果,奶皮冻过以后,内里还是湿湿润润的,表面却冰冷细腻,跟浓缩的奶味儿冰淇淋很像。
陆云初回到房间时,闻湛已经速战速决消灭了所有的粮食。
陆云初下意识就要开口:“吃那么快,对胃不……”
说一半,赶紧咽下,免得闻湛又要委屈了。
“吃点甜品。”她殷勤地朝闻湛走过去。
闻湛也没有闹脾气耍性子拒绝,他接过勺,舀了一勺奶皮。
舌尖甫一碰到冰冰凉凉的奶皮,那股浓郁厚实的奶香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把脑袋都香得甜甜腻腻的,好像陷入了柔软细腻的奶味云朵。
奶皮质地厚实,内里湿湿润润,甜滋滋的,吃得人心情大好,恨不得把勺也吞了,不浪费一丝奶香气。
闻湛吃得开心了,瞬间把气闷抛在了脑后,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陆云初打蛇上棍,立刻坐到他身边去:“我昨天说那些话都是不小心的,没过脑,不是认真的,你别忘心里去。”
闻湛吃人嘴短,即使还郁闷着呢,也没有对陆云初不理不睬,转头看她,那眼神特委屈,好像在说: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说,显得我像是在无理取闹。
陆云初说:“我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给你做吃的,就是想给你道歉。”
闻湛彻底没辙了,纸笔不在身边,掌心写字解释又不够表达态度,想了想,用额头贴贴陆云初的额头。
陆云初立刻抱住他:“你不生气啦,你最好了。”
闻湛……闻湛在心里叹气,默默抱回去。
从生气到不生气,全靠她自个儿理解,她一直说话,自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算了。
闻湛也不敢委屈了,怕陆云初又觉得他在生气,拍拍陆云初表示自己要去漱个口。
回来的时候,陆云初不知道从哪儿捡起昨晚皱皱巴巴的字条,坐在床边垂头思考。
闻湛脸一红,连忙过去夺过,不是说此事揭过了嘛?
陆云初的脑子好像只有在白天才能运转,手一撑,跟个小流氓似的:“按照小说里的说法,这种事情哪能问,不应该很霸道地强压下去,用身体践行答案吗?”
她说的话闻湛有一半没听懂,但听懂的那般足够他悟了。
陆云初还沉浸在霸道总裁文学里笑得无法自拔时,忽然,眼前一黑,闻湛把她打横抱起,甩到了榻内。
闻湛太听话了,以至于陆云初说些胡话他也乖乖遵循,用身体将她压住,把她的双手推到脑袋上方按住不让她动弹。
陆云初瞪着眼看他:“你……”
剩下的话被闻湛用嘴唇堵住了。
陆云初想要挣脱,却被闻湛用手牢牢扣住。
因为单手会弄疼她,所以闻湛双手都用来扣住她的手腕,这样就导致有些事情没法操作。
陆云初看他一脸苦恼地盯着自己的衣裳,正要笑出来时,却看见闻湛忽然低头,用牙齿咬住她的衣襟。他的眼神依旧明澈,神情清冷,好像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只是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抬头看她,这一刻他的眼神总算配得上他张扬的眼尾了。
陆云初不由得想到闻湛以前的模样,他似乎一直都缺少攻击性,永远都是温温和和,任人揉搓,任何时候都依着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模样。看开真的是昨天给气着了吧?
很快,陆云初就后悔了,她发誓再也不胡说八道了。闻湛苦恼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法子,把昨天一天的郁闷和委屈都宣泄了出来,这下总算得到了昨晚纸条的答案,实践出真知。
直到夕阳西下,温暖的橘光洒进屋内,陆云初终于从混沌中回到现实。
闻湛太过分了,白皙如雪的脸庞透出几分酒醉似的酡红,一双含情眼似求非求地看着她,偏偏又居高临下,眼尾飞扬,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陆云初赶紧叫停。
“不对比了,不对比了。我知道答案了,你也知道了。”她欲哭无泪,“不是你,是我,是我不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