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落在曲泠沉黑的眉与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动人心魄的柔光。
暗金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叶韶,等待着她的回答。
掌控着整个青丘的少年,此刻像一只乖顺的小狗,狐耳微微趴下,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像是怕惊动到她。
叶韶突然产生了一个有点荒谬的想法。
如果她要是接着不理他...曲泠是不是就要掉眼泪了?
“阿音...”曲泠把叶韶抱坐在他怀里,二人相对着,于是叶韶再也逃不开他的眼睛。
叶韶很轻很轻地叹口气,抬手点了点曲泠眼下的泪痣。
“曲泠,我不知道。”叶韶说。
她突然感觉到了语言的无力。
叶韶无法和曲泠解释,人与妖,与野兽是不一样的。
她不能像曲泠、像白药,像画妖一般,内心清澈干净如一汪清水,一滴爱意就可以将整颗心染得鲜红。
“如果我们不熟就好了。”她声音很轻地自言自语。
现在的她甚至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意与毫无保留的示好。
“唉,如果你遇见是别人可怎么办哦。”叶韶用力叹口气。
先前的些微愧疚迅速转换成担忧,“我这种深明大义能够抵制得住不正之风的诱惑的好心人你到哪里去找。”
心怀爱意的妖真的很好利用,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叫曲泠去对谢映他们下手,曲泠能够毫不犹豫提剑就去。
甚至砍谢映的时候还能开心地笑出声来。
“幸好是我先遇到你的。”叶韶揉了揉曲泠的耳朵。
曲泠反应很大地全身一抖,但坚持着没有松开叶韶,暗金色妖瞳执着地盯着她。
狐耳的触感比能够用作武器的狐尾触感更好。
耳尖上的绒毛细细软软,摸起来像是初生的雏鸟,叶韶下意识又捏了一把。
扣在她腰上的狐尾骤然收紧。
叶韶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刚要对着曲泠抗议,狐妖就埋进了她的颈窝,有些粗粝的舌面一下下**着她脆弱的皮肉。
“哎哎哎...”叶韶一阵倒抽气,整个人往后仰,又被狐尾往曲泠怀里按,整个人动弹不得。
小臂也被探进袖口的狐尾给缠住,叶韶赶快坐实了一些,阻止蠢蠢欲动往她裙摆里钻的狐尾。
她的手无处可去,只好又掐住曲泠的狐耳,“可以了兄弟!”
曲泠很重地喘息一声,用犬牙叼着她一小块皮肉反复地磨,“我好想把你吃掉。”
叶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血腥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但听起来却是另外一种限制级。
“不可以,你还没把我养到三百斤。”叶韶说。“现在吃两口就没了。”
曲泠闷闷地笑,灵巧的手指来到叶韶的耳垂,一点一点地轻拢慢捻。
狐妖的本能让他无师自通,去探索怎么让叶韶发出那股好闻又让他牙根发痒的气味。
叶韶招架不住这套,剧烈挣扎起来。
“阿音,你脸红了。”曲泠专注地看着少女的反应,突然粲然一笑,“你明明就喜欢这样。”
肩背一凉,衣袍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系带,锁骨之上的肌肤猛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叶韶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冷,狐尾就代替了衣料的作用,严严实实覆盖在上面,亲近着她的肌肤。
雪色狐毛在她身上流连,痒极了,一阵阵从骨子里泛出来的酥痒。
曲泠气质又变了,暗金色眸子水光潋滟,乌发散乱在他白皙的脸颊,薄唇也因为反复啃咬而变得红润,眼下泪痣像勾人夺魄的妖冶的花。
狐尾绕着叶韶的手腕,让她搭在他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颈。
冷是身下的寒潭,热是身前的狐妖,和他炽烈专注的眼神。
“只有我能让你这样。”曲泠喃喃,眼底是浓厚的暗色。
他确实未经人事,也毫无经验。
但是他有野兽取悦心仪雌性的本能。
外袍被彻底解开了,一端浸在寒潭水波里,摇摇晃晃,渐渐变成更深的水色。
“等等等等。”叶韶艰难地拽回自己的理智,指尖无意识深深插在曲泠发间,“你听我说!”
曲泠从衣料里抬起脸,眼下有些摇摇欲坠的红晕,暗金色妖瞳安静地望着她,示意她有话快说。
叶韶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声线,“我们要尊重不同物种之间的自然规律...”
曲泠闻言无动于衷,重新低头俯首下去。
“停!!”叶韶大喊出声,一下捧住曲泠的脸,“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得先确定关系谈恋爱!”
极其陌生的词语,曲泠原本想习惯性归于叶韶插科打诨时毫无依据的胡言乱语,但是叶韶此刻的眼神极其认真,于是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谈恋爱?”
“对对对。”叶韶语速很快,说得太急了甚至有些喘不上来气,“就是人类吧,在结侣之前还有个过程,就是交往,谈恋爱。”
人类真的好麻烦...但是阿音是人类,那就没有办法了。
“我要怎么做呢?”曲泠拍拍叶韶的背,帮助她顺气。
“就是,这是一个一对一的关系,要循序渐进,”叶韶说,“比如你要先和我表白,问我要不要交往,然后我答应了,我们就从牵手开始,然后接吻...再之后才是这种事情。”
曲泠眨眨眼,将叶韶攥着他头发的手拿下来,和自己的十指相扣。
叶韶微妙地哽住了。
他们好像一直在手拉手。
“拨乱反正,不能一错再错。”叶韶这话说得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嗯...你懂的。”
曲泠不太懂。
但是他明白这样阿音会开心。
“阿音,我心悦你。”曲泠说。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他脸上的绯红更盛,一股隐秘的甜和羞赧在心里绽放开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会害羞的,毕竟这是一个他反复确认过的事实。
但真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毫无隐瞒地袒露自己心意的时候,却让这份爱意更加深沉了几分。
这大概就是表白的意义。
就像是野兽放弃尖牙利爪,剑修松开自己的剑。毫无保留地暴露出自己最大的软肋,丢盔弃甲弃兵置戈。
坦荡的,甚至有些可怜的,请求对方来看看自己跳动着的心脏。
——你可以无视它,也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它,总之,选择权已经在你手上了。
偏偏这种刺痛又是欢愉的。
叶韶显然没想到曲泠就这么直接地开口了,漆黑杏眼一下子睁大。
她还以为纯情少男得再自我拉扯几天
“你可不可以和我…谈恋爱?”曲泠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看着曲泠说出对他来说明显陌生的词语,叶韶也有点不自然了,她眨眨眼睛,“…也不是不行。”
“但是但是但是!”看见曲泠猛然亮起的眼睛,叶韶赶快捧住他的脸,“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曲泠却突然懂了,“我现在就是你的情郎了,是也不是?”
叶韶艰难点头。
下一秒,少年热烈的气息就扑了她满头满脸,曲泠把她一把搂进怀里,甜甜蜜蜜地蹭着她的脸颊。
先前要把她吃干抹净的危险气质消失不见,他现在就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珍惜又小心翼翼地拥着叶韶。
“那等我拿了我老爹的剑,我们就一起回青丘,”曲泠计划着,“我还有魔族的仇要报,很危险的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我把沐白留在青丘,你可以和它玩...”
“等一下我们先说好,”叶韶艰难地给自己争取出一个能够呼吸的空间,“恋爱关系强调的是一个自愿自主自由,不代表一直可以持续下去。”
“不合适的话,就会分开。”
曲泠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冷了下来,暗金色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叶韶。
叶韶也安静地回望着他。
她不想哄骗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远远地来了风声,在地下洞穴里听不是太清楚,却让沉寂更加震耳欲聋。
萤火虫晃晃悠悠归巢,整个洞穴归于黑暗。
只有濯月剑和洗星剑泛出点微弱的冷光,照得两人表情都过分冷硬。
曲泠的是无法理解后的恼怒,叶韶是倔强的沉默。
片刻后,叶韶很轻地叹了口气,“曲泠,我不习惯的。”
“我父亲有了另一个家庭,我母亲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孩子。如果我习惯去依赖和相信别人,我早就伤心到死掉了。”她说,“你不能要求我能够很自然地接受一段长期甚至可能会是永远的关系,我会想要离开。”
曲泠不擅长处理这种长句子,他只能抓到另一个让自己愈发愤怒的关键点,“你一开始就想着要离开?”
叶韶沉默了,她垂下眼睛,把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
她无可辩驳的是,她初见曲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她会怎么离开。
于是她轻巧又无负担地加入了他的生活,亲热地喊着老婆,自来熟地许诺了许多很难实现的宏愿。
因为她从未想着要停留,自然也没有想着要兑现。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不到轻松无愧地离开,做不到随口的欺瞒,但也做不到真心实意的许诺。
“阿音。”曲泠咬着牙问,话音里是风雨欲来的暗涌,“你不告诉我真名,也是因为这个?”
他深呼吸一下,努力让自己表情不要这么吓人,“那你现在愿意说吗?”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曲泠气得直乐。
狐妖一颗心被汹涌的情绪裹挟,原本柔和爱意瞬间被染成恼怒的漆黑,又逐渐变成黑红相间的更加粘稠的、难以命名的东西。
无尽的恶意在心里滋生出来,催促着他来惩罚这个背叛者,用血肉来告知她背诺后的苦果。
或者干脆就像他与她说的那样——“把你吃掉。”
血肉骨骼,尽数入他的腹中,连带着甜蜜的谎言。
从此二人再也无法分开。
“阿音,最后一次机会。”曲泠的手来到叶韶的颈脖,嘴角失控地上扬,“你可要抓住了。”
叶韶脸随着他的力道仰起,漆黑杏眸安静地望着他。
曲泠突然想起来之前他的一个突发奇想,觉得阿音就像一块裹在鲜活娇俏皮囊下的顽石。
又冷又硬,没有人能够让她改变半分。
他想,她宁愿死,也不会妥协。
他的手不自觉收紧,突然顿住。
“——阿音,你在哭吗?”
叶韶在哭。
大颗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漆黑冰冷的眸子迅速变得润泽起来,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在曲泠的手上。
曲泠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晶莹泪珠。
石头的眼泪,居然也是热的么?
她哭起来和她往日的咋咋乎乎不同,是一种极其委屈的无声哭泣,鼻尖红红的,眼睛空空地望着漆黑的穹得一怔,眼泪半颗挂在眼睫上,吸了吸鼻子。
“阿音。”曲泠看叶韶情绪比较平稳了,赶快把她拢到自己身前抱着。
叶韶这次没有挣扎,只还是很委屈地眨眼睛不看他。
“对不起嘛。”曲泠一边给叶韶擦眼泪,一边低声哄她,“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砍我也行。”
叶韶小声骂他,“我一咬你你就喘,我打你岂不是在奖励你?”
曲泠哽住。
“不谈了?”叶韶瞪他。
曲泠想了很久,还是很缓慢地摇了摇头,“还是想谈的。”
他拿鼻子蹭蹭叶韶汗津津的额头,“阿音。”
“我不会离开你的。”
所以,不要害怕了。
他拍拍叶韶的背,叶韶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哭嗝。
见曲泠看她,叶韶皱着眉凶他,“看什么看!”
曲泠笑。
叶韶恨得想要咬他。
“神经病!变态!”叶韶小声骂他,“你前面还威胁我,这是家暴知不知道?要把你抓起来劳动改造的!”
“对不起。”曲泠承认错误一向很快。
“你懂什么。”叶韶咬他的手,咬出一道半圆的齿痕,“你下次肯定还来这一套。”
曲泠晃晃尾巴,也很无奈的样子,“没办法的嘛。”
他明明也克制住很多的本能了。
叶韶盯着他,气得牙痒痒,指控他,“你还说要么不谈!”
“又不是说以后不谈...”曲泠解释,随后眼神漂移了一瞬,“而且,还有哪个能比我更好?”
“我最烦自恋的人。”叶韶说。
曲泠捏捏叶韶的后颈,一点一点给她顺气,“之前还说我好同志呢。”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叶韶说,“我很多变的,我现在看崔之风这个小同志就很不错。”
曲泠一拍放在边上的濯月剑,“我这就去把他杀了。”
叶韶又咬他一口。
曲泠垂眸瞥她一眼,拿了另一只手递过来,“咬这里,换个地方咬口感好。”
两人又依偎了很久,久到叶韶都有些犯困了。
可是她每次一抬眼,都能看见曲泠专注凝视着她的暗金色眸子。
他像是在想什么,但每次眼神相触,他就会弯起眼睛,冲着她安抚地笑。
叶韶抬手摸摸他的脸,突然妥协般叹了口气。
她撑起身子,将自己的吻印在他唇边。
“好吧,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