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在宫里住了一天。
长孙皇后的身子的确很不好,胳膊一按一个坑。
颜白不敢妄言这是什么情况。
但心里的酸涩难免有些按捺不住。
在这一天颜白哪里都没去,就安安静静的陪着长孙皇后说了好些话。
长孙皇后说的最多的还是太子。
绕来绕去还是太子。
在这一天,皇后身边就两个人。
太子,和颜白。
没有人知道皇后跟颜白说了什么。
只有颜白知道,一个母亲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在尽最大的努力,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儿子。
二月中旬的朝会来了。
朝会上李承乾再次提起了赋税制度改革的提议。
群臣依旧在小声的议论。
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依旧跟往常一样站出来驳斥。
李晦眯着眼,脸上的笑意有些忍不住。
不过这一次,长孙无忌心里有点不踏实。
他觉得太子今日的状态很不对劲。
在笑,但笑的一点都不勉强。
不像往常一样,笑都是硬撑出来的。
不过长孙无忌不在意。
马周已经下不了床了,也就是说回不到朝堂了。
房玄龄也老了,负责中书省诸事。
自己主持尚书省、门下省事务。
中书省负责诏敕和政令的立案起草。
门下省负责审议中书省的立案草案。
而尚书省则负责行政执行。
一个房玄龄已经不够了,只要熬倒他就可以了。
“太子殿下,自贞观一年起至今,我大唐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盛世已至,殿下为何要坚持修改祖宗之法!”
李承乾笑道:“贞观一年大唐约有百姓二三百万户。
房公,你负责此事比较多,你来说说大唐如今有多少人?”
“回殿下,根据户部的统计,如今大唐约有户口千六百万。”
(ps:天下户口千六百万房玄龄说的,也就是说人口约为1600万人。)
李承乾笑道:“赵国公误会了,孤没想修改祖宗之法。
恰如国公所说,国朝之盛前所未有之,我等更应为天下考虑!”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借太子之言,事关天下百姓。
臣觉得此事就由三省商议,权衡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李承乾点了点头:“下月朝会拿出结果如何?”
长孙无忌愣住了,太子竟然罕见的有了耐心。
事情已过三,如果再说先前的推脱之语,怕就真的不好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褚遂良,褚遂良走出朝列道:
“殿下,臣有要事禀告。”
李承乾笑道:“讲来!”
“前不久江州城来了一批犯官,经过刑部和大理寺审理。
自去年颜郡公去了江州之后大兴杀伐之举,如今江州官吏十不存一。”
李承乾当然知道颜白在江州杀了很多人。
不光他知道,父皇也知道。
颜白写信告知,百骑司暗中印证。
颜白说的和做的无任何差池,连丝毫的欺瞒都没有。
李承乾装作不知道,皱着眉头道:
“官员都杀完了,也就是说江州没有了官吏支撑,那这一年他是如何办事的?”
褚遂良挺直了腰杆道:“臣弹劾琅琊郡公。
未经刑部和大理寺审议擅杀命官此为一罪。
安排其门生弟子充当官吏,任人唯亲此为二罪。
堂堂一传国郡公,不顾朝廷之法,此为三罪。”
李承乾顺着褚遂良的话道:“那依公之见?”
“臣觉得派御史前去,押送琅琊郡公回京。
待水落石出之日,再由朝廷另行安排,杀官之举非同小可,罪……”
“罪什么?”
“罪同造反!”
李晦闻言站起身来,朝着褚遂良道:
“褚公好主意,但你这是在放屁。
当年我阿耶也是被这么冤枉的,以至于我爹自那以后大门不出。
李卫公也是这么被冤枉的,到现在大门都不敢关。”
“呵呵,现在有出去做事的,这才多长时间你们又忍耐不住了。
我看啊,非要把人逼死,你们才开心呢!”
孔颖达闻言愤怒的站起身来,指着褚遂良就是怒喝:
“褚遂良你休得胡言,陛下曾夸赞你,耿直,有学术,
今日一见老夫不敢苟同。
竭尽所能诬以‘伊霍’一语,而必欲毙之,妄图贻其主以杀来全你直臣之名。
墨色的那句话说的真好啊!”
?群臣震惊。
伊霍之事?是指伊尹和霍光在历史上废立皇帝的行为。
在历代朝堂上就是某某人行伊霍之事,来掩盖其真正动机。
这句话一旦出口,那就是很大的问题了。
孔颖达须发皆张:“人是以是非对错定立场,你是以朝堂的立场定是非。
汝父之名皆毁与汝之手。
怪不得人家要烧你的书,烧你的字。
先前我还觉得委屈你了,觉得墨色不对。
如今看来,烧的好,烧的对啊,一点点的小事你就记恨于心,出手就要害人的命。
我等羞于与你为伍。
殿下,容臣告退,臣回家烧字去,字写的再好有什么用,心是黑的。”
孔颖达骂完就走了,背影格外的落寞。
褚遂良也呆住了。
许敬宗站了出来,拱手道:
“太子殿下,臣认为这是诬告,臣愿意携御史前往江州一趟。
是非曲直,定完完整整地呈现上来。”
管齐从朝列最后走了出来:“殿下,臣也愿前往。”
御史纷纷请命前往江州。
李承乾把这一切收在眼底,记在心里。
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完整整地看清楚朝堂派系。
谁跟着谁,谁在抱谁的大腿。
褚遂良斜着眼看着许敬宗冷哼了一声,咬着牙继续道:
“殿下,朝廷之事事无大小,颜郡公为何在江州城行杀官之举,还请殿下定夺。”
李承乾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每月朝堂都是如此。
都是我弹劾你,你弹劾我。
最后把问题全部甩到自己身上。
如果自己能定夺,还要这些臣子做什么,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李承乾看着闹哄哄的朝堂,忽然笑道:
“颜郡公,你不出来说两句?”
朝堂瞬间安静。
一直坐在记录群臣之言骆宾王身边的颜白站起了身,笑着从后面走了出去。
然后和褚遂良并行。
“臣拜见太子!”
褚遂良的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屎一样。
长孙无忌此刻有些慌乱。
事情怎么如此凑巧,才找到颜白身上一个可以说道的点。
想借着路途遥远。
以流言来削减一下太子对他的信任。
结果......
没有人知道在江州城犯官押回长安。
得知一四品官员被颜白逼死之后长孙无忌心里是多么的欢喜。
这就是上天给予的机会。
如果错失这个机会,长孙冲在兵部就如那无根浮萍一样,很难成为一部的尚书。
所以……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出手了,当晚就和褚遂良商议了这件事。
因为有十足的证据颜白的确杀了很多官员。
长孙无忌心里明白。
在如今的朝堂扳倒颜白没有一丁点可能。
兵部的人心是向着颜白的。
诸多文臣交好自己的同时也和颜家关系不错。
尤其是军部的人,以薛万彻为首的人更是和颜白站在一起。
心高气傲是颜白的缺点。
长孙无忌的打算就是先弹劾,再放出风声,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颜白心生不满。
遥远的距离和时间会让流言肆无忌惮。
以颜白高傲的性子说不定会愤而辞官。
只要颜白辞官,兵部之人就不会观望。
等皇帝百年之后,长孙冲就会顺利拿下兵部,关陇勋贵才会继续以长孙家为首。
结果……
这弹劾才开始,人家就出现在朝堂之上。
如今后悔已经晚了,出手了就收不回来了,颜白一定会回击。
颜白看都没看褚遂良,而是看着李承乾认真道:
“殿下,臣刚才听了一会儿,臣觉得殿下提议的户税制度的调整非常好。
大唐在发展,制度当以与时俱进。”
“郡公让谁负责此事最好?”
颜白拱手道:“臣在这里举荐王玄策!”
王鹤年也站出身来:“大善,举贤不避亲,臣也推荐王玄策。”
李承乾笑着看着长孙无忌,笑道:
“赵国公担任过吏部尚书,想必此人国公也知道一些,你觉得此人如何?”
“干吏!”
“那去户部,当一户部员外郎如何?”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户部郎中的属官,品秩从五品。
以王玄策的能力和手段,臣觉得殿下安排的甚好!”
长孙无忌嘴里说好,心里却是苦涩。
太子的手还是伸开了,一下子就伸到了户部。
一旦陛下百年。
这……
可不能不同意,一旦不同意,颜白绝对会对褚遂良下手。
而且还是下死手。
因为颜白现在还没骂人。
李承乾开心的嘴角有些压不住,握住了户部,等于握住了其他五部。
虽然目前只有一位五品官。
但这就够了。
再多了父皇会生气,五品不大不小,就刚刚好。
“好,既然诸位同意,那就王玄策吧。
礼部准备一下,把官服,鱼符,旨意挑个日子给送过去。”
“喏!”
抬起头认真的扫了一眼众人,李承乾继续道:
“诸位,可还有要事要商议。”
颜白看了一眼褚遂良,然后拱手道:
“臣听闻有人弹劾臣造反,臣准备好好地与他理论一番,请殿下恩准。”
“准!”
看着面容不善的颜白,褚遂良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颜白笑了笑,看着褚遂良道:“君有疾于首.....”
“何意?”
“脑子有病!”
“你.....”
“我什么我,老子今年的俸禄不要了,狗贼,你诬陷我造反,他娘的,你知不知道那里蚊子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