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一晃到了初夏时节,林中的枝叶郁郁葱葱地伸展开来,遮了住骄阳投下的光影,让人觉得有几分惬意。
树萌底下,一个身高不满五尺的侏儒,正打着快板,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想当年,山神陆吾从天而降,砸死了正准备登基加冕的寒浞……”
“真没劲,又是老一套!”
“呸,一个破故事讲几十遍,烦不烦啊!”
“没本事就滚,老子看你纯粹是骗钱!”
故事刚讲了个开头,周围的听众就纷纷开骂,还有顽皮的小孩扔了个臭鸡蛋,只不过被侏儒十分灵巧地闪避开来。
不大会功夫,听众们三三两两地散了,树林里只剩下落寞的侏儒。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侏儒叹息着,收拾起卖艺的家当,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子。
“赏钱还没给,何必急着走了?”
斑驳的光点中,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出现在了侏儒身后。
他头戴一顶斗笠,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庞。
侏儒慢慢地转过了身,看到对方手中拿着一锭黄澄澄的金子。
轻微的错愕后,一丝神秘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
“唔,朋友……有些眼熟……”
说话间,侏儒毫不客气的从年轻人手中接过金子,琥珀色的眸子里在光线的映射下掠出一层薄光。
年轻人微笑着回应:“很眼熟吗?猜出我是谁了?”
“有些人,即使泯没于芸芸众生中,他的气质也是卓然超群……”
话还没说完,侏儒就没征兆地尖叫了起来。
他惊诧的发现,自己手臂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该死!”
侏儒骤然醒悟,赶紧扔掉手中的金子。
无论他怎么用力,这锭金子就像粘在了手里一样,怎么也扔不掉。
“可恶!”
侏儒一声厉喝,身体表面破裂开来,内里迸射出雪一样的柔和光芒。
表皮纷纷脱落在地的时候,一只乖巧可爱的灵兽也随即出现在了白衣人的面前。
“果然是你啊,讹兽。”
白衣人笑盈盈说道,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阳光灿烂的脸。
这是一张三界众生看到后,或是激动,或是震惊的脸,唯独讹兽见了后面色如灰。
“哼,尹天成,你太过分了!跨越了时空,也要来追杀我吗?”
讹兽目光灼人,脸上戾气渐现。
“你误会了……”
尹天成还没来得及解释,讹兽就大叫着说:“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捣的鬼,让我们回到了两千年前!”
“啊……两千年前?”
惊讶的表情浮现在尹天成脸上,适才的笑容已是一扫而空。
随即,他眉毛微皱,竟有片刻的失神。
尹天成没有察觉出,这时候的讹兽,手中那锭金子在悄然变形,渐渐变成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
这头灵兽的脸庞一下子扭曲起来,异常的暴戾与凶恶。
此刻,讹兽心里恨死了尹天成,更是忘不了大决战快结束时,那道突然出现的闪电,以及充满了神秘与诡异感的滔天血气。
当初,他和陆吾一样莫名其妙的被带回了过去,回到了两千年前的世界里。
短暂的眩晕过后,讹兽发现自己被剥夺了本性,再不能说假话了。
这简直比死还要难受,他实在是不能忍受。
震惊之余,讹兽赶紧去找浑沌问个明白,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迟了一步,等他赶到天山时浑沌已失踪,三界之内,处处传遍帝江杀死禺疆的噩耗。
面对残酷的事实,讹兽纵使无法接受,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天界,游荡到了人间。
有一日,他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碰到了同样流浪在人间的陆吾。
讹兽误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寻仇,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寻思着干脆先下手为强,结果了陆吾的性命后再做打算。
哪知陆吾远远看见心怀不轨的讹兽,竟无任何过激的反应。
相反,他很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就像碰到了老朋友。
随后,一番交谈下来,讹兽诧异不已,杀心也渐渐收起。
他做梦也想不到,陆吾居然和自己一样,拥有完整的记忆。
更离奇的是,现世之内,就只有他们两个记得从前之事。
即便是与浑沌兄弟相称的另外三头凶兽,也将这一段往事忘了个干净。
仿佛,那一场浩劫只是他俩幻想出来的事情,现实中从不曾发生过。
听完陆吾的话后,讹兽毛骨悚然,禁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然而,陆吾接下来的话却平复了他的心绪,继而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歹毒的念头。
陆吾虽天性嬉谑,却不像讹兽那般狡猾,见对方也不忘过去之事,便不做提防的将自己的猜想全盘托出。
原来陆吾认为世上应当还有一人记得那场劫难,他就是尹天成!
讹兽听了只觉好笑,正要反驳几句,却突然不作声了。
他开始有些不安,隐隐觉得陆吾说的不无道理。
先前讹兽认为陆吾被贬人间,故意砸死有穷国的寒浞是出自帝俊的授意。
可现在,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简单。
毕竟两千年前的寒浞,还是公认的唯一能够继承后羿事业的英雄人物。
既然这家伙尚未在众生面前展露出内心的邪恶,仁慈的帝俊又怎会安排陆吾去杀这样一位众望所归的“谦谦君子”了?
而陆吾刚才也讲明了,此事不是他刻意为之,当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下凡就稀里糊涂干掉了寒浞,好像冥冥之中有人事先安排好了一样。
讹兽立即意识到,陆吾判断对了,这件事确实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再把所有诡异事情联系起来一分析,讹兽从中得出一个结论:这一切都是尹天成所为!
两千年后,这个人类打败了浑沌,并用莫大的神通把毁坏殆尽的世界带回了过去,同时他自己也跟着回到了从前。
接下来,尹天成再次打败浑沌,随后以对方的名义杀死禺疆,接着又借陆吾的手除掉了寒浞。
如此一来,这三个祸害众生的阴谋家,生命全都终结在两千年前,未来一片光明,世界再不会面临毁灭的威胁了。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讹兽越想越惊心。
众生皆知,陆吾与尹天成关系最好,对方肯定是不忍心抹去陆吾的记忆。
而他纯属是个意外,在最终的决战前大意了那么一下,就被陆吾打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这本是件极其丢脸的事,却也因祸得福,让讹兽因此避开了尹天成抹去众生记忆的距离范围,至今仍保留着所有记忆。
尹天成随后发现了这个疏忽之处,继而采取了补救措施,直接剥夺讹兽说谎的权利,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假话。
试想一个名震天下的谎言之王,哪怕满嘴说的都是大实话,又有谁会相信了?
结果当然是被芸芸众生当作是个笑谈!
想通了的讹兽,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只是这份恐惧之中,混着太多的仇恨和痛苦。
此刻的陆吾,怎知讹兽的心思,还真诚的委托对方游历人间,帮他寻找尹天成的踪迹。
讹兽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就算陆吾不提这个请求,他也要跑遍千山万水,将藏匿在人间的尹天成揪出来!
这才是讹兽每到一地都要讲述与陆吾有关传说的真实原因!
这头狡猾的灵兽早把尹天成的心思研究透了,自信对方听闻这件怪事之后,必会现身出来看个究竟!
到时候,他就能报仇雪恨了。
只要杀了尹天成,讹兽就可以恢复本性,重获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