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下大狱,是在半个月之后。
赵嫤听到消息的时候,正悠闲自得的坐在屋子里吃茶酪。
“是谁去陛下跟前揭破雍王私藏甲胄之事的?”赵嫤吃了一小口茶酪,漫不经心的问。
聆风回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仅揭发了雍王殿下,甚至捉拿雍王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去的。”
“是太子要求去的?还是陛下的意思?”赵嫤又问。
“是陛下吩咐的。”聆风回。
赵嫤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问:“那雍王妃,是放走了还是抓起来了?”
她心里其实是放心的,问这些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知道,周彧会安排好一切,她什么也不用想。周彧这借刀杀人用的极好。
“雍王妃与雍王并未和离,也未曾离开雍王府,夫妻自然是一体的,雍王妃也下了大狱。”周彧从外头走了进来,口中笑着回她。
赵嫤见他回来,不由抬头与他对视,两人相识一下。
聆风见状,连忙低头退了出去。
“你要不要吃?”赵嫤举起手中装着茶酪的碗对着周彧。
“好。”周彧在他身旁坐下。
赵嫤将手里的碗递给他,又重新取过碗盛了一碗。
周彧吃了一口茶酪,笑着道:“雍王妃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我都知道。
所以,她不会有任何退路的。至于他的家眷,早在未曾抵达边关之时,我便已经派人去处置了。”
他说话不紧不慢,语调轻缓,可所说出来的言语,却拒绝都不简单。
“谢谢你。”赵嫤关起眸子,笑看着他。
周彧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夫妻之间,何须言谢?”
“嗯。”赵嫤笑着点头,也不矫情:“那我收回来。”
周彧又笑了:“好。”
“接下来,我就要开始得罪你娘和你妹妹了,你可要多担待。”赵嫤想着嘻嘻笑起来。
既然雍王已经解决了,那么下一步肯定要接上,那就是和晋阳王府决裂。
如此,乾元帝才会将周彧这个“皇子”接回皇宫里去。这是必走的一步。
而且,赵嫤也很期待。其实之前她就已经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和周袁氏母女二人翻脸了。
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一直强忍着。
这几日,周彧又说了那对母女一次之后,她总算得了节日的清静。
眼下就要跟那对母女老死不相往来了,她能不开怀吗?
周彧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你想如何做,都行。
但有一条,不要伤到他们。”
“是不要伤到他们,还是不要伤到你妹妹啊?”赵嫤偏着脑袋故意问他。
“你胡思乱想什么?”周彧好笑的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
“那我不得问清楚了,你到底是舍不得谁,要不然,万一我失手伤了你心爱的人,那我怎么陪得起?”赵嫤故意道。
周彧刮了刮她的鼻子:“我心上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就会胡思乱想。
我让你不要伤害他们,是因为,周袁氏虽然对我不是多么的疼爱,但他至少没有虐待我,也没有亏待我,而是让我平安健康的长大,凭这一点我就不该伤害他。
至于周金玉,她是父王的独女,就算看在父王的面上,也不该伤她。”
“谁让你解释那么多了?”赵嫤好笑的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周彧握着她的手:“我是不想让你误会。”
好不容易娶回来,打算相伴一生的人儿,可不想因为任何误会,从而生出嫌隙。
“我哪里会那么蠢笨?”赵嫤笑起来:“再说,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像你这样优秀这样好的人,就算是有几个妾室,那也没什么。对了,我跟前那几个人,你有没有看上的?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别说这样的话。”周彧摇摇头,心里头有些难过:“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别说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就算是以后我们在一起,十年二十年,哪怕一直到白头,我也不会再找其他的女人。
只与你一人携手到老。”
他心里不知道多在意赵嫤,能娶到赵嫤是他的福气,他从来未曾想过会跟别的女子在一起,从来都没有。
而赵嫤不在乎这些,正说明赵嫤不在乎他,他心里能不难过吗?
不过没关系,现在人已经娶进门来了,孩子也快有了,以后他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的哄得她对他敞开心扉。他不着急的。
“你话可别说的太早了。”赵嫤笑起来:“到时候你要是后悔了,我可是要拿这话来笑话你的。”
“我要是后悔了,你拿这话杀了我,我都绝不眨一下眼睛。”周彧一脸正色的开口。
“你胡说什么。”赵嫤面上的笑意收了:“就算是,我们到最后和离了,我也不可能对你动手啊,我可没有那么歹毒。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可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和离?我们一定会白首偕老。”周彧揽住她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他的嫤嫤啊,到现在还不是十分的信任他。
赵嫤靠在他怀中,尽管不是十分的相信,还是有几分心安的。
翌日。
周金玉来了赵嫤这处。
赵嫤故意在里间耽搁了许久,才出来:“妹妹,这么一大早的来找我做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问周金玉。
“今日是月半,你怎么不去娘房中请安?”周金玉抬眼望着她,面上娇娇弱弱的,眼底却藏着恨意与嫉妒。
“早上,你哥去上朝之前交代我,说我这身上一天比一天重了,请安的事情就免了吧,反正娘也不是他的亲娘,以后养老我们不会将她扔掉就是了。”赵嫤慢吞吞的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下一刻,周金玉果然怒了。
周金玉拔高的声音,两只眼睛泪汪汪的,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赵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母亲可是晋阳王妃,你敢这样说?就是哥哥,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不是亲生的母亲,至少也将哥哥养大了,是家里的长辈,赵嫤你怎能如此?”
赵嫤笑了一声:“我怎么了?我说实话有什么错?你哥哥本来就不是娘亲生的,要不然,轮得到你这个做妹妹的打她的主意?”
“你,你胡说什么!”周金玉急的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你不要胡说!”
“到现在,你还遮掩什么?”赵嫤笑起来:“你对周彧什么心思,也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替你问你哥哥好几次了,你哥哥就是不松口,说只拿你当亲妹妹一样,怎么可能娶你?
你看,你这忙我也帮了,可是周彧就是不肯点头,你可以怨不得我。”
周金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开口道:“我现在说的是你不讲规矩,平日里不在娘跟前伺候也就罢了,逢初一十五也不过去,你不觉得你太目中无人了吗?”
“我目中无人?”赵嫤看一下她,笑了一下。
“不是吗?”周金玉像是被什么东西踩到了尾巴,立刻站起身来,脸色也变了。
“对啊。”赵嫤点点头:“我就是目中无人,我就是懒得理你们母女,你有可以有异议,你也可以说出来,我也可以不听。你还能强迫我吗?”
她说着,得意的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挑衅地看着周金玉。
周金玉气的往前冲了一步,抬起手来便要打她:“你知道你不到的东西,没有人教育你,我帮你娘……”
“啪!”
周金玉话还没说完,脸上忽然重重的挨了一下。
她捂着脸愣愣的看向对面。
原来是赵嫤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戒尺,重重的扇在了她脸上。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周金玉张嘴一下哭了出来,不同于以往委委屈屈的哭,这一下,她是放声大哭,甚至看着好像疼得受不住了似的,坐在了地上。
“聒噪!”赵嫤呵斥:“闭嘴。”
“你敢打我?”周金玉反应过来,也不捧着脸了,从地上窜起来,抬手就要回去。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别人跟前吃过亏,娘总是处处维护她,父亲虽然不大过问,但父亲的嫡女就她一个,也还是疼爱的。
至于哥哥,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该护的还是会护住她。
所以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别人手里吃过亏,可是在赵嫤手里,她吃亏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
她早被赵嫤气的失去了理智,张牙舞爪的朝着赵嫤就扑了过去。
“闪开!”聆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我们小王妃怀着孩子呢,你赔得起吗!”
“啪!”
与此同时,又是重重的一戒尺,扇在了周金玉另一侧脸上。
周金玉被彻底打懵了,两手捂着脸,呆呆的看着赵嫤。
“你看什么?”赵嫤将手中的戒戒尺丢到一边:“今日这两下,是警告。下次再对我动手,别怪我出手心狠手辣。
还有,周彧不是你能肖想的,别说你对我是这种态度了,你就算是跪下来求我,只想做一个卑微的同房丫头,我也绝对不可能同意。
没有我点头,任你说破天去,你哥也不可能跟你扯上分毫关系。
行了,你可以走了,去找你母亲告状,让她来找我。”
周金玉听了这话,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小王妃,这个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惜雨胆子小,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不重,我使上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多重的力道,不必担心。”赵嫤不以为意。
说起这个她倒觉得有意思,面上见了笑意。
“对啊。”聆风赞同的点头:“说起伤,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可以说是行家。
周金玉那张脸,应当会红肿个四五日,但是没伤到骨头,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们都别担心了。”
对于这方面,聆风说第二在场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听到聆风这么说,也就没人担心了。
“小王妃,等一会儿周袁氏来了,咱们是不是要拦住她?”惜雨说着话,便伸手护在赵嫤跟前。
赵嫤笑起来:“你担心什么,周袁氏不敢对我动手的。”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周彧的孩子,周袁氏就算是不怕她,骨子里也害怕周彧怕到了极点。怎么敢对她动手?
“还是要防这些,那周小姐就像是周袁氏心头上的肉一般,万一周袁氏看到周小姐脸上的事儿,一时失了心智,做出点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也不一定。”惜雨劝道:“小王妃还是小心些吧。”
“说的有道理。”赵嫤点点头:“聆风,等会儿你就在旁边提防着,他们若是有所异动,立刻替我拦下。”
她小时候被人打够了,不想再跟人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再继续挨打。
而且,她这人惜命得很,绝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受伤的机会,再说她身子骨还不好,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万一冲撞了可就不划算了。
“小王妃放心。”聆风拱手,笑着答应了。
周金玉很快便去而复返了,周袁氏拿着几个煮熟的鸡蛋,跟了进来。
“娘。”赵嫤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闲闲地道:“请娘恕罪,我身上重了,实在没有力气起身行礼。”
周金玉才来找了一通她的麻烦,现在周袁氏又来,她就算是个泥人捏的,也有几分脾性。更何况今日她是故意找事的,就是为了将这对母女引过来,又怎么可能对着周袁氏行什么礼呢?
“没关系。”周袁氏很是大度的开口:“你怀着孩子,身上重,不行礼也罢,我不计较这些。
只是,你妹妹刚才到这里来玩,你因为什么缘故打了他两戒尺,把她脸都打得,又红又肿的。
我知道她有时候没记性,还会往你这边来,但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你怎么对她下那样的狠手?”
“怎么?妹妹回去只说了我打她,却没有说是因为什么缘故吗?”赵嫤偏头望着她:“咱们也是不问事情的缘由,就过来问我的?
晋阳王府里头人手可不少,娘也是当家主母,这家里头并没有人跟你争权夺利,我也无心于此。我以为,娘怎么说也是当家主母,遇到事情一定会公平对待的。
却不想,事情与娘自己的孩子有关系,娘便乱了分寸了,实在是叫我有些失望。”
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周袁氏一眼,那眼神里,有笑意,但得意更甚。
周袁氏转过脸,假意没听懂她的话:“我来这一趟也没有因为旁的事,我就是来问一问具体的情形,我怕你妹妹不跟我说实话。
你妹妹要是有什么做得对不住的地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
“娘放心吧。”赵嫤笑着点了点头,话却模棱两可的。
周袁氏那她也没法子,剥了鸡蛋给周金玉敷脸,谁知道却叫周金玉一把拍开,抬腿朝外跑了过去。
“玉儿!”周袁氏吃了一惊,连忙往外跑。
谁知,却遇到晋阳王站在院门口。
这里是儿子和儿媳妇儿的院子,他不好进来,但约了是这个时辰,他又必须过来。
所以便用了个折中的法子,守在院子门口,反正周袁氏和周金玉离开,会经过这里,到时候他将人揽下来就可以了。
很快,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晋阳王回头,就见周金玉双颊通红,哭的梨花带雨的,别提多可怜了。
“爹,爹……”周金玉跑上前去,一头扑进他怀中,委屈的大哭:“赵嫤打我,她打我了!父亲快叫哥哥回来,给赵嫤一封休书,把那个女人从咱们家赶走,再也别让她回来了……爹你看看,她把我的脸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她越说越生气,最后窝在晋阳王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辈子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今天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让父王为她报仇。
“给为父看看?”晋阳王凑过去看。
周金玉便仰着小脸给他看。
周袁氏已经到了他们父女两人身旁,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她等着周金玉哭的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开道:“王爷,我知道元晟他在乎赵嫤,可也不能因为他在意赵嫤,就由着赵嫤在咱们府上胡闹啊?
玉儿可是咱们唯一的嫡出女儿,她从小身子弱你是知道的,我把他养大,费了多少心血,怎么能舍得给打?”
晋阳王沉默了片刻,没有开口说话。
说实在的,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进去责备赵嫤。周袁氏那样溺爱周金玉,将个周金玉惯的不像样子了。再加上他和周彧身份都高,在朝堂上备受推崇。连带着周金玉也沾光,变成了那些贵妇人和姑娘们争相结交的对象。
那些人只会捧着周金玉说话,从来不会叫她有半分的不舒心,所以周金玉才会养成如今这种不管不顾的性子。
晋阳王觉得,周金玉不争气,赵嫤教训教训她,给她长点记性也好。
但想到之前说好的事,晋阳王也猜测到不能再拖了,再晚就不合适了。
“你是在什么地方被打的?是你嫂嫂亲自动的手?”晋阳王沉着脸色问周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