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清明祝 > 《清明祝》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内争、外制(三)
    “过大人,”叶永甲不慌不忙地向后瞥去,“您不也看了这两张供文了吗?这二人互指为逆贼,足可证此事之确凿,若不使人出京查访,如何知孰是孰非?难道大人想帮着逆臣说话么?”

    过湘人性情本就易怒,岂能忍叶永甲借事寻衅,腾时涌上一股火气来:“供文我看过是不假,但此事和兵部没有半点干系,您却要从兵部差人,这分明是越俎代庖嘛!您这么做,无非是想以公济私,好让心腹操纵案情、铲除异己,不然,又该如何解释?”

    他紧接着又面向帘帷:“陛下,臣以为此事绝不可托付兵部,应依故制,从御史台择人任为专使,若怕他们威信不显,可退而求其次,自吏、刑二部里选人。”

    皇帝此时不能再沉默了,平静地回答道:“卿所言颇有道理,不知叶公仍持前议否?”

    叶永甲叩头言道:“回陛下,良侯既说看过两人的供词,必知晓蓝渊说的‘存肇以官军为耳目’、‘养有私兵’等话是什么意思。他存肇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宜,去拉拢各省的守军,换言之,就是勾结隶属于兵部的军士,而非州县省府的文官。我想问问他,这桩事兵部不管,谁还能管得了?”

    这些话可是湘人从未听到的,他错愕了一会儿,才暗一咬牙,幡然醒悟:‘我这是被叶贼的奸计误了!原来他把最重要的消息都瞒着,诱我在皇上面前出言反对,倒显得我成了生事之人!’

    湘人不胜忿忿,甚至还要同他辩争,但一转念,自己已然失言,若继续顽抗,只会丧失皇帝的信任,便强作淡然之态,伏地奏道:“叶大人所言不差,是臣下一时忘却,误会了他的用心。望陛下即准其奏,早除奸党。”

    两个主事者的意见都达成了一致,皇帝没理由拒绝了,只朝着身边的沈竟喊了一声:“让叶卿推荐人选,即刻传旨,不得延误。”

    二人回去不久,诏书即由内侍省拟成,宣告百官,命兵部主事万羽之任河南湖广审断使,驻于信阳,总管二省刑名,州府长官悉听其令,事毕则罢。

    万羽之深知此行之不易,但也意识到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免心怀澎湃,恨不得立刻动身,急急来找叶永甲等人告别。

    蔡贤卿力赞其胆魄非常,叶永甲却不怎么放松,细心嘱咐道:“你处事素有漫不经心之弊,今日前往外地,不熟政情,更该小心谨慎,勿与当地官员交恶,更不可滥用大权。”

    万羽之恭敬作揖:“这些话在下都记于心头。不知大人可有一二建议?”

    叶永甲略加思索,说道:“考察田制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仅告知数人,循序渐进地去做,万不得随意声张。”

    “这是为何?”万羽之问。

    叶永甲叹道:“如今百官对我等异议较轻,是因新政未开,一旦被他们见了苗头,陈党必将煽风点火,孤立我等。所以我想趁着人心还稳固之时,多做些事情。”

    “但你也不必为此紧张,”他笑着拍了拍羽之的肩膀,“毕竟口信这东西,人一张嘴就能传出去,换谁也不容易防住,出事了不会怪你。另外,多带着点银两,说不定管用。”

    万羽之答应过了,又见蔡贤卿上前来说:“何劳万主事出钱,我替你准备几张银票,你拿走就是了。”羽之感激不尽,随他到了班房,从他的藤箱里取出五张银票,另带了一些碎银,拢共一千两银子,都备妥当了,方才启程。

    自事发后的这几日,太子都不敢离开东宫一步,深深地为外面的形势担忧。如今没了蓝渊出谋划策,更无存肇为他撑腰,使这位储君整日担惊受怕,注视着任何风吹草动,纵有侍从昼夜护卫,也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像是漫步在漆黑无垠的荒地中,独自一人听着狂风的呼啸、狼群的嚎声。

    他的心总是悬着,以致于酒都没心思喝下去了,只在寝房内徘徊,默数着一点一点流逝的时间。

    “殿下,您想着什么呢?”耿妃就坐在床边,望着烛光下走动的影子。

    “干你什么事?老实呆着。”太子听到她的声音,越加烦躁。

    “殿下,您可不能太劳……”

    “你还多什么嘴呀!”太子火冒三丈,两步跨作一步冲上来,手指着她说,“本王到了如此境地,还不是拜你所赐!你没事告什么密?要什么名分?简直是丧门星!”

    说罢,他朝着床边的柜子接连踢了好几脚,大声吼道:“还不快滚!滚!”

    耿妃哪见过太子这样动怒,当即梨花带雨地痛哭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卷了被子,快步向门外走去。

    侍卫见状,急欲相问,太子却将门板狠狠地一关,宛如震天动地的响声。

    “列祖列宗啊……”太子气急转悲,登时把头发披散下来,又哭又喊,望着太庙的方向重重一跪,颤抖的身体匍匐在地,“请你们英灵保佑,保佑我顺利继位为君,光大社稷呀!臣当初是害死了皇兄,但也是因柳贼作乱,非我之罪。纵算皇兄好好地活下去,早晚也必被他们杀害……”

    他膝行一步,哭得更厉害了,连连叩头:“求你们了,求你们了,纵算我是不孝儿孙,也是你们的后嗣,饶我一条性命也好……”

    “皇上驾到!”

    正当他祷告之际,门外忽传来这一声大喊,紧跟着是一阵雷鸣电闪,正照着他苍白的面孔。他赶忙擤了鼻涕,擦开眼泪,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此时,大门开了,殿外乌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儿臣拜见……父皇。”他连忙收敛住情绪,平静地跪下去说。

    “刚刚是谁在哭?我听得你这东宫动静不小嘛。”皇帝身着便服,慢慢地走向前来。

    “是……是儿臣的耿侧妃,她闹了一点情绪,小事而已。”太子恭谨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