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缘由的杨小涛却是一脸苦笑。
“汪厂长，我这，轧钢机和打磨机是两码事.”
“哎，不不不，是这一码事，都是机器嘛，不要紧，我对你有信心。”
汪厂长不在乎的挥挥手，但心底里也是发苦，现在只能靠这年轻人了，泉城能找的工程师甚至是八级钳工大师傅都找了，但试了几次都没弄好。
若是眼前的青年也搞不定，他只能扛起这次事故的责任，灰溜溜的下台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一个上千人的大厂子，一把手和二把手大部分都是矛盾的存在，互相配合不争权夺利的有，但少。
他们一机厂内的情况同样如此。
下面的副厂长是上级调配下来的，年富力强，正需要政绩来挤走他。
原本靠着本地优势，稳压副厂长一头。
却不想，竟然自己将把柄交出去了，真是，自作孽啊。
如今只能靠面前的小子，给他把局势挽救回来了。
听对方这么说，杨小涛真想翻个白眼，你对我有信心有啥用？
我这啥都没见到呢。
两人还要说话，然后就来了一群人。
哗啦涌进来，将不大的办公室站满，甚至有人进不来站在门口处。
杨小涛起来站到一旁，王浩紧跟左右。
“都安静，都别说话了。”
汪厂长大声呼喝着，场面立马安静，然后看着面前一群穿着工装的工人，“这位，就是轧钢厂派来指导的杨小涛，杨工程师。”
“大家欢迎。”
啪啪啪
杨小涛只能谦虚见过。
“杨工，您可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伱要是再不来，我们就得半夜拧螺丝了。”
人群前方一人高马大的，嗓门特别洪亮。
“马国安，你少点声，别吓着人。”
身边的一人怪了一胳膊肘子，马国安不耐烦的耸耸肩，仍旧看向杨小涛。
杨小涛这才想起，这人就是前往轧钢厂交流的同志。
“你好，一机厂的同志们好。”
“很高兴能够来这里学习，和大家一起为祖国建设尽自己的一份力。”
杨小涛客气的说着，这话很中听，学习和指导可是两个意思，既照顾了他这个厂长的面子，又给一机厂的同志留下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学习的话，那是双方互相的，哪怕没修好也没事。
汪厂长点头，这小年轻，会说话。
随后开始给杨小涛介绍众人。
来的都是一机厂的高层，还有一些是技术工人，介绍下来竟然有二三十人之多。
后面还有人听到消息不断赶来。
“好了，不要吵了。”
汪厂长挥手打断众人生硬，“刚才我已经跟杨工程师简单说明了情况。”
“我相信，在杨工程师的带领下，咱们已经能够克服困哪，将打磨机修好。”
“大家有没有信心？”
汪厂长振臂一挥，下方的人立马打了鸡血似的怒吼起来，“有。有信心。”
尤其是马国安，这家伙叫声最大，看向杨小涛的目光里都是崇拜。
杨小涛只觉得脑仁子生疼，这，都是一群啥人啊。
难不成被机床砸坏了脑袋，我这啥话都没说呢，机器都没见着，就，有这么大的信心？
除了说他们乐观，杨小涛想不出怎么形容。
不过，杨小涛也清楚，气可鼓不可泄，这会儿只能咬牙应下了。
再说了，喊口号，他还真不怵。
“为国家建设努力奋斗。”
杨小涛以更加饱满的声音喊出来，现场愣了片刻，而后是更加响亮的回应。
“为国家建设努力奋斗。”
人群后方，王浩目光灼灼，大声跟着吼，但在内心里却是吐槽着，‘一群可爱的疯子’
口号喊得再响，也要有对应的‘功绩’拿出手，才能让人信服，不然只会是假大空。
喊的越响亮，打脸的时候就越疼。
汪厂长介绍完后，就将厂子里的人打发走，车间里还忙着呢，今个的轴承任务量还没完成，都去手搓去。
“霍干事，住处都安排好了？”
汪厂长对着赶来的霍林喊道。
“厂长，都搞定了。”
“好。”汪厂长点头，随后回头看着杨小涛，“两位，这一路坐车来也累了，先去休息，明天咱们再去车间，大干一场。”
“好，那我们先去了。”
杨小涛实在受不了这胖子厂长的‘激情’，口号真是喊得好啊。
起身拿起背包就跟着霍林离开，身后汪厂长的生意又传来，“好，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小霍，你招待好两位同志，吃饭算厂里的，一定要照顾好了”
三人听着身后的唠叨，都加快了速度。
走出办公室，王浩率先开口，“霍干事，你们厂长历来就这样？”
霍林明显知道这话的意思，“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说起来，汪厂长还是很好的，能跟着我们下车间吃苦，不像上面空降下来的副厂长，只会搞事情，正经本事没点。”
“副厂长？今天没看见啊。”
王浩记得刚才介绍中并没有这个人。
“去汽车厂了，一天往那边跑三趟，不就是想跟汽车厂的刘厂长拉近关系吗？也不看看刘厂长跟汪厂长是啥关系，那可是战场上背靠背的兄弟，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
霍干事明显对副厂长有意见。
在他眼里，只有跟工人一起奋斗，努力为国家建设的才算是合格的厂长。
像那种只会磨磨嘴皮子，眼高手低的家伙，根本就不配当厂长。
这也是为什么打磨机坏了，汪厂长一句话，全厂工人加班加点手搓轴承的缘故。
“到了，就是这里。”
霍林一边说一边走着，来到一排矮房前，附近还有几个女人正在收拾卫生。
“这里是职工房，这两间屋子收拾干净了，你们就住在这里。”
霍林指着两间屋子，这时几个妇女注意到这边情况，纷纷过来。
“霍干事，这是啥人？还劳烦你亲自带着过来？”
有人开口，更是盯着杨小涛两人看了又看。
“马大姐，这是四九城来的同志，这位是杨工程师，这位是王干事。”
“四九城来的？”
有人惊呼，然后里面开口问道，“你去过天**广场吗？听说那里好大，是吗？”
“对了，你见过***吗？他老人家还好吗？”
一群妇女听说是四九城来的，立马就聚过来问着各种问题。
杨小涛把王浩向前一推，自己往后靠了靠。
这才将一群老娘们挡住，当然，王浩的内心同样是拒绝的。
“各位女同志。”
“那广场很大，我去过。不过老人家事情多，不是我们能见得。但我们可以看到升起，看到五星红旗飘扬着。”
几个妇女有些向往这，又有人看着两人问道，“四九城里面是不是人人都穿军袄，吃白面，骑车子？”
“这个，也不是人人都这样，只不过的稍微多一点罢了。”
王浩想着说着，另一边杨小涛已经跟着霍干事走进屋子里。
典型的北方居所，屋子里东西两屋，推门进去就是过堂，一口锅，旁边有个板子，用来做饭。
不过这些他们用不着，吃饭有食堂，一般就是烧火热屋子。
挑起门帘子，走进东屋，炕下只有一米半宽，炕上紧挨着东西墙和北面窗户，窗台是水泥砌出来的，上面的木头窗户不大，阳光正好直射照在炕上。
杨小涛就要了这间屋子，至于王浩只能去西屋。
就在杨小涛跟王浩收拾东西安顿下来时，余组长则是领着一起来的队员和一机厂保卫科科长商谈事情。
这也是保卫科科长没有出现的原因。
“丁科长，情况就是这在，在这期间还需要一机厂同志们的配合。”
“余组长，您放心，我们保卫科全力配合。”丁科长人不高，但说话很响亮，脸上还有道疤痕，看上去更是狠辣。
“那就好！”
两人说完，便开始抽调精干人员，安排任务。
杨小涛跟王浩收拾完，就跟在霍林身后出门前往餐厅吃饭。
可以看出，一机厂的同志特意给两人开的小灶，一碗打卤面还有一个煎鸡蛋，卤子里还有肉沫，味道很重，却是让杨小涛跟王浩吃上了热乎饭。
吃过饭后，霍林还有事就先走了，两人回到住所，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出去转悠。
天色黑下来，杨小涛点燃煤油灯，拿出纸笔开始写画起来，争取将蒸汽机尽快弄出来。
四九城外，陈家坡。
陈家坡原是一处陈姓人家在此立村，因为地势坡缓，就叫陈家坡。
周围土地肥沃，不远处又有河流灌溉，渐渐人越来越多，村子的规模也大了起来。
比起，夜幕下，陈家坡的打谷场上，一群人聚在一起。
他们穿着棉袄，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幕布。
一场红色电影正在上演。
放映机缓缓的转动，声音也从前方传来，人们在这里忘掉周围的声音，全都认真看着。
就是那些捣蛋的娃子，也老老实实的靠在长辈怀里，不时问一声，这是好人吗？
然后听长辈解说着，小小的心里有了好坏的选择。
每次农村看电影，都是一场盛况，尤其是现在还没出正月，地里的活不多，农民有大把的时间挥霍，方圆十多里的村子就呼朋唤友一起过来。
寒冷的风根本挡不住热情，有些人甚至跟着放映员后面，放映员去哪个村子，他们就跟到哪个村子。
李泉在放映机前细心盯着，生怕出一点问题。
轧钢厂放映员这个职位来的不容易，这里面多亏了老爹的运作，当然也是原先的放映员作死，这才给他腾出了位置。
若不然，哪能轮到他？哪有这么多机会下来放映？
若是以前，正月里根本就没这么多任务。
没了下乡的机会，怎么挣老乡的土特产？
这已经是放映员默契的收入，也是大家伙维持家境开销的重要渠道。
想到这段时间收到的土特产，李泉心里就是开心。
这一阵的收获，比以前半年都多啊。
心理美滋滋的，就想着家里给找的对象。
两人已经见过两面，彼此都有意思，而且对象还是城里的，长的不错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谈婚论嫁，等天气暖和了，就准备婚事。
然后，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有儿子，然后就将这本事教给儿子。
想到这里，李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人群后方，一道高挑人影穿着厚实，头上还带着帽子，佝着身子，双手插在袖筒里，眼睛盯着李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