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璃若有所思。
“第三，穆国和晋国联姻之后，短期之内必然是和平友好，哪怕只安定个五年，也足够让慕廷川成为一个合格的主将。”慕苍抬手抚着她的发丝，声音沉稳而通透，“廷川执兵权之后，我这个曾经的战神自然需要慢慢淡出朝野，淡出军队中枢。”
晏璃嗯了一声：“原来如此。”
“所以你该明白，为何我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待在晋国了？”慕苍笑了笑，“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国家出不了两个战神。”
一朝天子一朝臣。
除了慕廷川执掌兵权更值得信任，以及让君王放心之外，慕苍不能继续待在西疆的原因在于，比起慕苍继续执掌兵权，皇帝更忌惮叔侄二人关系密切。
就算暂时不忌惮，早晚有一天也会忌惮。
想到这里，晏璃表情有些复杂。
保家卫国需要武将，可君王最忌惮的也是武将。
自有皇族以来，这似乎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一整个下午，晏璃和慕苍就着两国局势、君臣关系和心术谋略聊得尽兴。
他们是夫妻，也是彼此惺惺相惜的人，身份皆尊贵，生来就肩负着家国重任，所以即便是闲话家常，聊的也都是常人触及不到或者不敢讨论的话题。
晚间用膳结束，慕苍被晏璃留在了寝殿。
“我们是夫妻，歇在一处才是名正言顺。”晏璃望着慕苍，漆黑的眸子含着盈盈笑意，“以前顾忌着这是旁人的身体，想着以后回去南国再行夫妻之实，但现在这具身体彻底属于我了，所有的顾忌都已不存在，没有再分床而居的必要。”
慕苍稍微有些扭捏：“这样不好吧？”
“慕苍。”晏璃抿着唇忍笑，“你是黄花大闺女吗？”
“这倒不是。”慕苍果断捍卫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只是担心自己夜间化身为采花贼，冒犯了你这个黄花大闺女。”
晏璃笑得愉悦：“不怕你冒犯。”
既然她盛情邀请，慕苍自然却之不恭。
于是晚间沐浴之后，已经成亲一年的夫妻二人，终于睡到了一张床上。
一袭白色寝衣的晏璃侧着身体，支额看着慕苍。
灯火下，这张矜贵出尘的脸越看越是精致俊美，就像上苍精心雕琢过的完美作品，分外赏心悦目。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胜在容貌出众。”晏璃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勉强也能拿得出手。”
慕苍嘴角勾了勾：“为夫的荣幸。”
晏璃默了默，忍不住想问问他，是不是“为夫”这两个字让他格外有归属感？
“明天我去看看宣萱。”晏璃说着，“之后就待在府里与你好好培养感情。”
“我们之间的感情还需要培养？”慕苍笑道，“不是已经两情相悦了吗？”
晏璃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此时，她仿佛才有一种清晰的意识，余生若不出意外，她将和这个人共享江山，白头偕老。
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不但会承继着他们两个人共有的血脉，也会继承他们的责任，继续守护晋国江山，直到改朝换代……
晏璃唇角轻抿，笑意微淡。
改朝换代？
虽不是一个让人期待的结果，却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至今无人能阻止这种规律的延续。
晏璃躺在床上，闭上眼：“不早了，睡觉吧。”
慕苍没说话，安静凝视着她娇嫩容颜，眼底一片温柔绵绵。
夜深深，烛火摇曳。
寝殿内静谧柔和，情意无限。
……
翌日，晏璃和楚沁沁一起抵达宣家。
宣将军已去上朝，宣南风也进宫当值，宣夫人领着阖府上下恭迎长公主。
“宣夫人不必多礼。”晏璃态度温和，平易近人，看起来并无多少长公主的架子，“我这两天休息，在府里无事可干，今日特带着沁沁过来探望萱萱。”
宣夫人笑得开怀：“长公主亲自过来探望萱萱，是她三生有幸，快快里面请。”
宣家上下顿时忙碌了起来，带路的带路，沏茶的沏茶，宣夫人边走便吩咐丫鬟去通知出厨房：“午膳一定要丰盛，万万不可怠慢了长公主！”
“是！”丫鬟转身往厨房方向跑去。
抵达内院，远远就看见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宣萱，对方一脸喜色，急急朝晏璃行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晏璃伸手扶住。
“身子不适就别那么多礼数了，卧床休息才是正道。”
宣萱抿着唇笑：“臣女这些天足不出户，都快憋出病来了。”
说话间，三人一起进了屋。
宣夫人吩咐女儿好好招待长公主，随后便亲自带着人去张罗午时宴席。
“楚姑娘已经跟本宫说了来龙去脉。”晏璃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宣萱递来的茶水，“怎么样？风寒不严重吧？”
“早就痊愈了。”宣萱说着，忍不住轻哼一声，“我就是不想应付二皇子，所以一直躲在家里没出去。臣女长这么大，见过的下作手段不少，却没见到如此愚蠢又下作的手段，还堂堂皇子呢，真是让人恶心。”
楚沁沁蹙眉说道：“外面流言蜚语那么多，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管她们碎嘴子说什么，我又不打算嫁人。”宣萱说着，眼巴巴看着晏璃，“长公主殿下，臣女以后想做个女将军。”
“女将军？”晏璃挑眉，“你想上战场？”
宣萱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和平时期无仗可打，而且臣女虽然不拘小节，可战场上都是男人，洗澡睡觉哪哪都不方便，所以臣女不想上战场。”
晏璃敛眸啜了口茶：“那就做个御前女侍卫吧，虽然职务小，但吃的是皇粮，前程稳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那不还是跟男人们混在一起吗？
楚沁沁正这么想着，却见宣萱突然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多谢长公主殿下赏识！臣女以后一定忠心侍君，惩奸除恶，尽忠职守，让那些品行败坏的无耻小人得到该有的教训，让卑劣行径无所遁形，还晋国一个清明无垢的朝堂！”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楚沁沁听得表情微妙。
这个志向挺宏大，目标也很坚定，看来想了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是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就等着找机会提出来呢。
晏璃面上浮现笑意：“本宫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