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伏豹驮着四人终于是离开了这个让周越饱受折磨的地方。如果有人对这个碧草青木的地方怀着无尽的恨意,那么便是周越了。虽然有很多人在漫漫人生中会荒废十载光阴,甚至是十年青春,但他们起码不会想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周越的十年,只有折磨和绝望。他现在自由了,虽然他的青春再也回不来,但是他自由了。
后边的簇双和白冽庆带着他们的锁魂军追了没多久便放弃了,这种脚力之间的差距让他们觉得很憋屈。明明无论是从人数,实力,甚至是经验,他们都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只是低估了水伏豹,他们便徒劳无功。
如果是这样,还好。但如果真周越把齐栈的身份暴露出来,他们可能就完了。他们不是虞荒,骨汀这样的大首领,失败就失败了,他们有更重要的用处。
他们只是小首领,虽然说出去也很风光,江湖上也甚有威名,但是,白山屏雀手底下可以当小首领的人太多了,他们可以像杂草一样被除掉。
于是二人打算跑了。簇双和白冽庆知道,一旦齐栈没死的消息传出,霍抵攻破坚目城的那天,不但是马侧箜他们撤退的日子,还是他俩还有这些锁魂军的死期。
簇双和白冽庆非常默契,喊上剩余的锁魂军兄弟就重新隐匿在了这山谷之中。这些本就是他们的亲信和手下,他们自然可以放心。至于未来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反正没抓住段羽那几个小贼,放走周越已经是死罪了,背叛还有一线生机。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利益捆绑的人之间肯定知道命更金贵。也许听绝谢宸愿意为了白山屏雀去死,但簇双和白冽庆可不会,即便势力滔天,也不可能控制所有人。
这边段羽几人出了大山,见追兵没有再跟来放松了一口气。沙涩维头上更是有汗珠渗下,他这次出的力气最多。
既然那俩小首领没有追来,他们到城区后自然让沙涩维唤回了水伏豹。豹子本身比他们的存在还扎眼,加上沙涩维已经快到极限了,总得留些喘息的机会。
周越在几人的搀扶中向着县衙行进。他看着十年间这迹甯县的变化,加上四处看不见的人,重重叹了口气。看来这小县城和他一样,过的并不怎么好。不,是很差。
凭段羽几人的本事,想躲避巡逻卫兵的眼睛还是不难的,所以他们到县衙一路上基本上是畅通无阻。
马侧箜在占领坚目城后只废掉了城主,下面各区县的各个官员则是没有下手。一是各个县的正常运作还得靠他们这些熟悉的人来操作,二是这些小官又没兵权,只需要让他们的卫兵看管那些捕快和牢头即可,三则是他们这次的行动只为了让各地动乱,这第一次的攻略目标又不是这南国,现在花费大量精力安排人员毫无意义。
在等待柳冠卸传唤的那一刻,段羽几人也没敢放松。报信的那人不一定是柳冠卸的亲信。不过两大首领忙着拖延霍抵,两个小首领又没追上他们,这迹甯县他们要跑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
不出意外,柳冠卸在听到消息后还是私下会见了他们。此时柳冠卸,段羽,墨惊蛰,沙涩维四人坐在桌子上。再次虚脱的周越则是躺到了一边的榻上。
“这么说,这些年来与我共事的果然不是老周了。”柳冠卸饮下一杯茶,顺带着抿抿嘴。
不是说段羽对很多人有刻板印象,就像书中描写的一些清官一样,瞿瘦,严厉,一丝不苟好像是他们的共同特点。段羽当然不是以貌取人,但很显然面前的柳冠卸也符合这个特点,这么想想其实还挺叫人惊讶的。
“柳……柳叔叔早就知道了?”墨惊蛰开口询问道。
“谈不上知道吧也。只是觉得反常,模仿的再像也不是本人,而且老周是个挺恋家的人,这几年却老以事务忙为由待在衙门处理共事,一共也没回去过几趟。我原来以为是他家里出了什么矛盾,加上一些枝末细节的不对劲,如果不是看到真老周我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任谁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和老周长的如此相似的人。唉。”
柳冠卸看了看榻上虚弱的周越,尽管现在瘦骨嶙峋的他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经过一路的跋涉,周越的活动早已经超过了身体的负荷。一踏下心来,无尽的疲劳和酸痛感来袭,只能紧闭着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紊乱的气息。
“老周,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柳冠卸能想到好友这些年的经历,身上的伤疤,无尽的折磨这些虽然也无法抹除,但更重要的是他这个朋友那颗年轻的心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周越还是能听到屋子里的声音的。他尽力翕动了一下嘴唇,想表示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也罢,先让他睡一觉吧。对了,几位是?”
柳冠卸这才想起来问段羽几人的名号,因为他们改了形象,一般人还真认不出他们。
几人这才把自己的身份和遮掩形象的事说了,顺便还告知了假周越的身份。
“原来如此。那个假老周是白山屏雀手下的大统领么,也是够狠的,为了完成任务,十年来没有离开我们迹甯县一步。”
“所以我们过来就是寻求柳叔叔的帮助的,既然真的周叔叔已经找出来,那我们只需要等霍抵将军攻破坚目城在告知百姓真相就可以了。”段羽说道。
他们到底还是没说出是轩辕晅让他们来帮忙的。柳冠卸是什么人,他们并不知根知底,万一已经投靠了白山屏雀。他们三个早已经被盯上了自然无所谓,但不能让白山老贼的名单上再多一个。
不过柳冠卸又给自己倒满茶,抬着茶杯想了想,才道:“这样不太保险。你们易容成这样都能被马侧箜的人发现,他们自然也不会不知道你们和老周跑来了这迹甯的县衙。”
“我们这里的这些捕快啥的肯定抵挡不住白山的人马的,即便是为了灭口他们的人也会在霍抵攻破城门之前过来一趟。甚至有可能会直接放弃守城奔赴至此。”
“会严重成这样?”沙涩维忍不住询问。
“嗯。柳叔叔说的没错,白山屏雀这次真正的底线是留下齐栈,以好让他在未来继续盘棋。如今周叔叔在我们这,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杀人灭口。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像城中的百姓说这个十年来的那个县令都是假扮的,能折服人么?”墨惊蛰皱眉,事情比他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柳冠卸答道:“最不好解释的就是齐栈这十年间一点马脚没露出,老周的大部分习惯,经历和秘密也被他掌握了个大概。除非他肯等到霍抵前来与老周对峙,否则提前揭穿他没人会信的。”
“那我们是不是连累了柳叔叔你?”
柳冠卸摆摆手,“本来就是我们国家的事,算不上连累,去除蛀虫是我们为官者的责任,何况老周是我朋友。如今霍抵将军还没有攻破白山屏雀的军队,我也没有兵权。现在,只能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