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地点不禁让芜眉头深锁著。
史塔芬交流馆?
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不清楚也很正常——既然是作为国与国之间的交际地点,不参与国务的自己本就不会知道这种设施。但不意外父皇极力与他国保持良好关系的决心。
想必是父皇建造的吧。
“所以你们就贸然偷袭史塔芬交流馆?”
“哈哈哈哈!纵使对方人力薄弱,以我们资深的窃盗经验也不可能如此草率。”
“就连作为资深盗贼的你们都失败,可见那位费洛马尔的实力非同小可吧。”
“毕竟是艾恩克魔导师团第二席次。即便我与伊特丽在行动前几个月不断的操演与计画,终究无法战胜那如同鬼神般的魔法鬼才——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比摩失落的解释著。
芜表示同意的点着头。
“加上你们也不可能带上太多人马,毕竟窃盗这种行为也不宜大费周章。”
“没错。对方表面上战力看似薄弱,但我们也存在着相对的劣势。”
“即便得知自身存在着劣势,依旧要行动——这便是我起初所说的‘贸然’。”
“你不会明白吧。苟活于乱世中的我们,任何机会都要紧紧把握,纵使沧海一粟的机会都不能轻易放过!我们也为此进行无数个月的排练,不过终究战败。”
“能说说你们是如何败给费洛马尔吗?”
“接近半夜时分的晚上——我率领三名老手从交流馆侧面潜入,而伊特丽则是带上十名同样资深的先锋从正门吸引目光。我们都有事先在自身附加隐匿气息的魔法,把握踪迹不被轻易发现。事实也非常顺利,我们确实潜入交流馆内。”
伊特丽此时为了补叙而插嘴。
“交流馆总共两楼——楼下是招待各国大臣的酒场,楼上则是用以实验的场所。我们特别挑礼拜四,也就是各国大臣不在酒场出席的日期行窃。”
“也就是说你们虎视眈眈的资金不应该在交流馆吧?”
芜推测著。
似乎正中事实的解答。
比摩与伊特丽都为之震惊。
“……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这是连艾恩克上位者都不知晓的祕密实验,更别说他国大臣也有参与其中。资金是绝对不可能藏在一楼。至于二楼更不需要说,根本不易隐藏大笔的资金。”
“那么福特斯先生——你觉得资金会藏在哪里?”
“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藏在史塔芬交流馆里面。”
“没错——正常人都会这么认为。但事实总不可能与猜想的一样。资金确实不在交流馆的两楼里面,而是藏在交流馆的‘地下室’里。”
“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将资金藏在地下室吧?说不定连地下室的存在都不知道。”
“……说来惭愧。对方仿佛早已知悉我们计画似的,故意散播错误的资讯,试图捕获我们——而我们当晚也确实陷入对方早已设下的陷阱中。”
“不过还是全员生还了吧?”
“是的——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果然是故布疑阵。
名叫“费洛马尔”的男子是位身兼实力与智力的高人。
若是与对方起冲突,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
但还是不好说——这男人似乎就是伊特丽跟比摩最大的共同敌人。
如果要与两人达成合作协议,势必需要交易的“契机”。
契机很重要也很难抓稳。至少目前拥有为数不多的契机。
“话说你们能够从对方的陷阱中逃脱,这也证明你们也没那么不堪一击——呢?”
“我就当作是称赞收下你的评价了。”
比摩轻描淡写的点头致谢。
他似乎没有因此而高兴。
“但是两位还未解释为何要穿着仿冒艾恩克魔导师团的军服呢?”
“就由我来解释吧。”
伊特丽接过芜的问题主动回应。
“那次失败后,我们被艾恩克王国的大臣们盯上。各国都贴上悬赏的通缉,但也因为实验的内容不可泄漏,为此我们都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那是自然的。”
“我们向来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我们却已经没有半点容身之处,为此我们连日找寻能够容纳近千人的休憩据点,顺势再调整士气并向费洛马尔复仇。”
“说是复仇——明明是你们主动挑起的祸端呢。”
“这么说也是。不过——这便是盗贼的铁律!我们从不绞尽脑汁的解决问题,而是寻求最有效率的解决制造所有问题的来源者——‘费洛马尔’本人!”
听似谬论的铁律,其实也不过是他们的存活准则。
盗贼不喜于曝于光明,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完美达到所有目的——效率。正是讲求“效率”的行事风格改变他们的思维。潜移默化的效果展现在生存的铁则。
自己本就没有批评的资格。
芜默默的点着头。
“我们与费洛马尔相比,实在弱得不像话。更别说费洛马尔背后还有艾恩克王国的保护,仅仅只是盗贼的我们根本无法与其抗衡。为此比摩才提出‘假扮计画’。”
“假扮计画?”
这是由比摩提出的计画。
自然也换他替芜细心解释。
“由我假冒费洛马尔并让团员们穿上魔导师团的军服,假借他的身分四处骚扰与艾恩克王国毫无瓜葛的村落与城镇,间接假散播费洛马尔的行踪与作为。”
“打算抹黑费洛马尔——吗?”
“不太算是抹黑,更多的是引起艾恩克王国的困扰。只要以费洛马尔的身分执行与上位者违背意愿的事情,就有机会令上位者开始盯住费洛马尔的行动。”
“也借此使艾恩克的上位者察觉到费洛马尔的祕密实验,使其以失败告吹吗?”
“没错。”
原来是以借刀杀人的做法破坏费洛马尔的计画吗?
不过也就可以推测为何两人会盯上与艾恩克王国毫无瓜葛的特尔加斯纳村。
但目前还不明白比摩控制村民的动机为何。
这应该与费洛马尔无关吧?
芜再次提起茶杯轻啜几口。
他对于比摩的计画已经有了预感——肯定不会成功。
“我不得不说——你们这样做的效果非常差。艾恩克国境非常庞大,即便是位居高处的第二席次也不容易受到艾恩克皇上的注意,更别说你们设下的小动作。”
“……这我们也非常清楚。从我们住进特尔加斯纳村后便有知觉。”
“提到特尔加斯纳村——住进特尔加斯纳村应该与你们的计画无关吧?”
这番推测令两人都变得害臊不已。
两人第三次的相视几眼,这次的相视持续得比较久。
仿佛是两人间的祕密。
“我们想念家人的感觉。本是以‘费洛马尔’的身分骚扰特尔加斯纳村,不过令我们没想到的是——村长以外的村民并没有把我们当作敌人,而是客人对待。”
伊特丽仍然不可置信却又惭愧地说著。
“或许是特尔加斯纳村位处偏僻的位置,不常有外人行经而让村民鲜少接触外界事物,导致他们的思想普遍单纯。长年穿梭于险境,我们正是被这份单纯感动到。”
“厌倦了尔虞我诈的纷争,反而更容易陷入善良的柔软吗?”
“可以这么说——但我们会控制他们,也只是出自于对村民们的‘愧对’罢了。”
“愧对?”
“是我们的出现——令他们感染上怪病。”
所谓的怪病应该就是指鬼鲥附身吧。
鬼鲥的毒性只会发作在男性体内,但寄生则是男女通吃。
意味着伊特丽未察觉到体内的鬼鲥而住进特尔加斯纳村,导致所有男村民感染。
见伊特丽如此清纯正直,她不太可能与多数男村民有染。推测鬼鲥的传播途径只靠着飞沫或空气就能大肆传染其他男村民。
而比摩应该是靠着精神魔法控制住鬼鲥,才免于遭到传染的风险。
但也仅限于受到传染前,恐怕男村民们受到传染后就无力回天了吧。
不过有个非常奇怪的症结点——
芜不禁皱起眉头。
不过仅仅是召唤魔物就有如此传播能力,那何必需要特意召唤?
自相矛盾的设定。
也还没有追问伊特丽体内的鬼鲥来源。
“你们是何时染上这个怪病?”
这问题让两人脸色沉重的低着头。
比摩不甘的回应。
“在逃出史塔芬交流馆后。我们的男团员尽数遭到鬼鲥的侵蚀。所幸我及时察觉并利用‘幻灭’控制鬼鲥,使其无法伸向其余健康男团员。”
原来如此。
芜似乎已经猜出费洛马尔的实验内容。
为何明明只需要依靠召唤就能产出的鬼鲥,还具备“传染繁殖”的特性?
那明显不是鬼鲥天生的能力。
“你们有想过是费洛马尔故意放走你们的吗?”
“……正如你所说。恐怕在战斗中我们的体内被暗自施下怪病的病毒。”
原来是将比摩与伊特丽当作鬼鲥的传播工具。
那么这也能大胆猜测——生前与罪犯们在某处平原遭到大量鬼鲥偷袭,那有可能是出自费洛马尔的杰作。无法确定是否是故意排放,至少能明确来源了。
“那么我们在洞穴内对战的那群‘骸蝶’就是从你们团员体内破蛹而出的?”
“……是的。”
“你们先前认识‘骸蝶’这个魔物吗?”
“略有耳闻。不过也就没有多了解,只利用比摩的精神魔法控制住并操控。”
“能将这些蚕食前同伴的魔物当作武器,看来你们心境转变也非常大呢。”
“算是吧。”
两人似乎还有余悸的点着头。
“至今还会对村民们感到愧对吗?”
“那是当然。身为外人的我们,村民们都能将我们视为家人看待。然而因为我们的出现,让他们家庭支离破碎。情急之下也只能将其封印在梦境中。”
“那就可以理解了。”
“……那看来华纳夫先前说的‘费洛马尔’并不是本人而是比摩你吧?”
“没有错。由于删除记忆并不能片段的删除而是全部删除,若是因为私欲而破坏村民们的所有记忆,这样做实在有失于人性与道德。”
“所以只好将他们的本我记忆封印在梦境,强行灌入虚构的现实?”
“……是的。”
比摩唯唯诺诺的承认。
“不过你们贸然住进特尔加斯纳村,盘据在矿山的同伴们都知道吗?”
“……哈哈哈哈,我们至今都还未坦白。毕竟我们是团队的领导,岂有领导因为受到他人感化而丢下整个所有同伴,想必会引起团队的分裂吧。”
“不过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整顿海特的军心与安养染病的团员吧?”
芜早已有了推测。
那座矿山并不是随意捡来的据点,想必是两人三番两次苦寻而找到的最终据点,从矿山的空旷环境与隐密位置就能够明白,两人早已有安居的决心。
甚至可以将这份决心视为“金盆洗手”的打算。
事实证明——两人默认的点头应许了芜的猜测。
“仅仅是因为我对钱财的贪念而让整个盗贼团受到莫大的挫折,我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领导能力是否退步。但也不能因挫败而迷失——既承担便要贯彻。”
“我与比摩的信念相同。”
两人不愧是共同扛起海特多年的领导。
至今海特能够有如今的规模与声望,两人绝对功不可没。
尽管只与两人浅谈几分钟,内心却有预感自己绝对需要两人的力量。
不论战斗的实力——单论领导与策划的能力,两人合作起来绝对胜过自己。
那也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芜放下手中已经喝到一半的茶杯。
坚决的眼神重新注视著两人。
“闲谈至此。想必两位也很清楚我的意图——两位是否有意愿与我合作?”
“我们都明白的,福特斯先生。”
比摩淡然的小啜著热红茶。
桌上也只剩下两杯红茶还是满的——分别是寇特与夜阁。
“既然都明白的话,那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我并没有打算让你们臣服于我。换句话说,是以‘合作’的关系保持良好的友好关系。”
“即便是合作也有不公平的可能性。请你先说说合作的实际内容。”
“呵呵呵呵——那是必须的。”
此时芜的眼神瞥向身旁站岗的寇特与夜阁。
“你们两个也仔细听好了。”
“遵旨。”
恭敬的鞠躬并等待着洗耳恭听。
“日后你们两人都不需要以敬词称呼我。更深入地说,你们仍是海特的领导者,我无权使唤你们麾下的部属。但是相对的,你们也无权使唤我身边的部下。”
“……我认为这样有点不公平。”
比摩不太满意的插嘴著。
难道还对此感到不满吗?
“说说你觉得不公平的地方。”
“我明白我们实力都逊色于你身边部下的事实,事实而言我们确实无权使唤他们。但今日你们有意保全我们的性命,我们也得表达相对的感谢之意。”
“难道想要将麾下的所有部属交由我使唤?”
“算是吧。如果明确的话应该就是‘共同分享使唤权’吧。”
“你们可真是有义气的义贼。不过——”
芜突然不以为然的轻笑着。仿佛对于比摩的敬意感到不满足。
“若是仅仅因为这些因素而对我表示敬意,我可不会接受。”
“……我已经将近千名部下的使唤权借予你,难道你还想贪得无厌的讨取更多?”
比摩的口气似乎有点不悦。
不过也很正常。
在比摩的眼里,芜的举止根本是得寸进尺。
“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还不明白先前你们遭遇的巨大危机。”
“什么意思?”
显然比摩也不知道自己仿冒艾恩克魔导师团的行为已经被父皇发觉。
差点惹来杀身之祸。
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比摩早被寇特击败并被带回空间内,没有与父皇对过眼。
但就算亲眼见过父皇的真容,也不一定分辨得出身分。
没错。
恐怕连伊特丽都不清楚眼前那位驾驭巨龙的男人,正是艾恩克王国的君主吧。
“关于这点等我阐述完所有的交易内容再说吧。目前就先暂定‘我无权使唤你部下,你也无权使唤我部下’这个交易事项,应该没有疑问吧?”
“……好吧。”
比摩作罢地闭上嘴。
即便内心对芜的野望感到不好的预感,但总之还是将怨言吞回肚里。
“第二个交易事项——我将会收留你们所有部下。我已经派遣部下去修建矿山,尽力的还原甚至更新矿山内的环境,使其达到能够使人居住的空间。”
“那相对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自然只需要正面回应我对你们的‘信任’罢了。”
“呵呵,原来是这么不靠谱的东西吗?”
不屑的脸似乎很不以为然。
不论是比摩或伊特丽都觉得这条件非常不对等。
自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制伏暴走的魔物并且救出众多同伴们,甚至还要替自己的同伴们打造全新的居住场所,仅仅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愿意拔刀相助。
对于存有良心的他们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交换条件。
甚至有点在污辱他们的人格。让他们认为自己并不相信他们。